年轻的男女走了,又进来两个年轻的男人,坐下就要了一打啤酒,点香烟,骂老板,骂了两句忽然对着电话抹眼泪,对着电话说话:“宝宝,你为什么不理我啊?”
另一个男人给哭着的男人倒酒:“喝,喝!”
小孩儿不喊也不闹了,女人时不时拽一下他的衣服:“不要离得这么近!”
她用筷子挑毛血旺里的红辣椒。
狄秋问了声:“生意还好吧?”
“蛮好,蛮好,打算开爿分店,登嘞杨枝塘格搭。”孙老板笑着点头,笑着看他,问,“家里还好吧?”
“蛮好。”
“哦,蛮好就好……”孙老板停了歇,又说,“桐桐帮安妈妈才牵记倷,还问我帮老板娘啊有倷葛电话号码。”(桐桐和安妈妈都惦记你,还问我和老板娘有没有你的电话号码。)
狄秋掏出了手机,笑了:“巧了,今天刚买的手机,刚办的号码。”
孙老板报了个号码给他,狄秋听着,记着,编辑好联系人信息,抬头看孙老板,干眨眼睛。孙老板笑笑,喝啤酒,说:“倷葛号码才否要被我晓得啧,到辰光我晓得啧弗被桐桐笃么阿弗好……被呲么……”(你的号码就不用告诉我了,到时候我知道了又不给桐桐他们,就不好了,给了么……)
孙老板欲言又止,狄秋也喝酒,吃了两颗花生米,双手叠在桌上,笑笑,没响。
豆豉油麦菜最先上来,孙老板要了两碗米饭。饭和古老肉一块儿端过来的,孙老板往狄秋碗里夹肉,夹菜,一个劲说:“吃,吃呐。”
狄秋用筷子往饭上拨古老肉的酱汁,孙老板看笑了,一回头,喊那女老板:“老板娘,拿把抄(勺子)。”
女老板从柜里拿了把勺子要过来,饭馆门外兴冲冲进来一个年轻男人,人高马大,粗脖子,红面孔,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他一进来,孙老板就站了起来。女老板招呼了年轻男人一声:“随便坐啊。”她拿着勺子仍往孙老板和狄秋这桌来,嘴上道:“倷葛儿子帮倪儿子一样,才欢喜吃古老肉葛酱!”(你儿子和我家儿子一样,都喜欢吃古老肉的酱!)
那才进来的年轻男人脸涨得更红,一个箭步冲到了狄秋面前,抓住他的衣领,揪起他,照着他脸孔就是一拳。狄秋一晕,摇摇晃晃撞到墙上,迷迷糊糊地听到尖叫声,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还有一把男声,离他很近,骂道:“狗畜葛,倷啊是才是格个破`鞋子葛儿子啊?昂?囊夯?吃到呲我头浪来啧啊?要铜钿啊是?我被倷!”(狗`操的,你是不是就是那个破`鞋的儿子啊?啊?怎么样?吃到了我头上来了啊?要钱是吧?我给你!)
狄秋感觉脸上被人刮了几下,他别过脸,挣了挣,往外看,孙老板来帮忙了,女老板也在边上劝架:“有啥葛闲话好好介讲!否要打相打!否要登了店里打!!”(有什么话好好地说!不要打架!不要在店里打架!)
两个伙计和两个食客上来帮着劝开了男人。每个人都在说:“有什么事好好说!”
狄秋喉口一松,能喘上气了,挥着手一屁股坐下了。他头痛,心反,想吐,那男人的身影又逼近了,他身上的酒味冲鼻头,狄秋捂住了嘴,靠在墙上,只见孙老板挡到了他们中间,啪地一声响,狄秋瞬间清醒了几分,鼻子一下痛得更清楚,他嘶嘶地倒抽了两口凉气,捂住鼻子探出身子看出去。
又是啪一声响,孙老板打了男人一耳光,怒道:“发啥个癫!!哀个是棋牌室一经来葛客人!!”(发什么疯!!这个是棋牌室里一直来的客人!!)
女老板一看狄秋,忙道:“哦哟!是我搞错忒啧!我搞错忒啧!唔倷帮殷夹里是一滴滴阿弗像!”(是我搞错了,我搞错了,他和殷某某是一点都不像!)
女老板慌忙给狄秋递纸巾:“哦哟,出血啧!出血啧!小王拿块毛巾过来!快点!!”
一个伙计扔过来一条毛巾,狄秋拿着摁了摁鼻梁,那毛巾上一股泔水味,狄秋吐了出来。
女老板急着说:“啊要喊救护车??”
孙老板来扶狄秋,狄秋揉了揉太阳穴,半低着头,三四道光在他眼前乱晃,他瞥见那年轻男人闷着坐在不远处,不响,谁也不看,攥紧了拳头。男人背后蒙蒙的,看不清楚。地上有些碎碟子,碎玻璃瓶,白白绿绿的,晶莹闪亮。
狄秋自己站了起来,说:“没事,我自己就行了,孙老板你坐吧……”
女老板搀了他一把,狄秋说:“没事的,你们忙吧,我没事。”
他走到了外面,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的脑袋很重,便顺势躺倒在地上了。
月亮还是只有一半,攀在一幢高楼顶端。狄秋没法用鼻子呼吸了,张着嘴掏口袋,他摸到香烟,烟盒,纸巾,硬币,钞票。
他挖出了手机,打了个电话,电话一下通了。狄秋说:“晏医生,我的鼻子要掉了。”
晏宁在电话那头笑,狄秋说:“我说真的,救命。”
“你在哪里啊?”
“金门路,朱家庄那边有个棋牌室,我在它隔壁的饭馆门口。”狄秋往饭馆里看了眼,孙老板和那年轻男人坐到了一桌,女老板和伙计在打扫卫生,孙老板喝啤酒,吃花生米,吃香烟。饭馆里只有他们那一桌了。
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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