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嘟着嘴坐一边不高兴,不过连三分钟也没有,他就又凑过来看小孩儿吃饭了。
柳钰、柳海对着吃完就睡着的大老鼠有点手足无措,柳侠学着他妈的样子又把大老鼠抱在怀里,非常得意。
何秀梅是初中毕业,以前每逢天气不好、家里几个学生不能上学的日子,就由她或者柳魁给柳凌、柳钰讲功课,然后柳凌再给柳海、柳侠讲。
柳钰是个不靠谱的,和柳凌一班的时候,柳凌每次考试都稳居全年级前三名,他则是在倒数前三名里面牢牢占据了着一席之地。
柳海阴历七月生,比十一月生的柳侠大两岁多,农村孩子都上学晚,柳海该上学的时候正好虚岁八岁,柳长青拉着架子车,上面坐了柳凌、柳钰、柳海、柳侠和柳福来家的大儿子柳兆森,一起去望宁的公社小学。
柳凌、柳钰是正常开学,该上二年级了;柳海和柳森是第一天报名,他们这里上学报名的规矩是要数一百个数,证明不是傻子才让上学。
柳侠纯粹是跟着来凑热闹的,结果到了公社的小学校,柳森数数数到十九就不会了,柳侠接下去一路数到一百,然后是大的小的一齐哭:柳森哭着不肯上学要回家,不要数数;柳侠哭着非要跟着四哥、五哥、六哥一起上学,不肯回家。
柳长青费了好大的劲儿,最后一人屁股上给了两巴掌,又花一分钱买了三块红薯糖,好说歹说柳森总算是留下了。
可柳侠软硬不吃,把他手里的糖一巴掌拍飞,躺地上撒泼打滚、哭死嚎活的要上学,但他虚岁才六岁,学校老师咋也不肯收,最后柳长青一只胳膊拉架子车,一只胳膊夹着土猴一样又踢又打的柳侠回家,许诺明年一定让他上学。
第二年,柳长青早把哄孩子的话给忘了,可柳侠还记得,他就又故技重施撒泼哭闹了一番,终于可以和三个哥哥一起每天去望宁上学了。
柳森坚持了不到三个月,天气一冷就回了柳家岭大队的小学校。
而柳侠,前两年由在望宁上高中的三哥柳川、两年后由从部队退伍的大哥柳魁每天早上把他背过上窑坡,黄昏放学再从上窑把他背回家,一直背到他上四年级。
其实,柳家岭大队有学校,在张家堡,小学一年级到五年级,由三个混合班组成,在一个大院子里,但柳长青却把家里的孩子都送到了望宁公社的学校。
柳长青九岁的时候到开城当学徒,十七岁当兵,上过抗美援朝的战场,后来因为母亲去世,父亲腿摔伤他退伍回到柳家岭。
他见过外面的世界有多宽广辽阔,虽然现在有户口的限制,他们这里又穷的很,但他还是想让自己的孩子尽可能的多见见世面,望宁公社也很落后闭塞,但好歹每天都会有县城的两班车过来,有外面的人来来往往,好过自己村子几百几千年死水一般的寂静。
村子里除了他,都不愿意让孩子每天跑几十里山路受罪:去望宁上学又怎么样呢,学成个状元也得在这个穷山沟过日子,这是命。
不过偶尔,也会有人不甘心,抱着和柳长青一样的想法,想让孩子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三太爷是当年把柳长青带到开城的人,他的几个曾孙子就时不时有一个过来和柳长青家的孩子一起上学,不过大多都没能坚持到上初中,就又回了柳家岭大队的学校。
外面的雪依然在下,柳侠怀里抱着只丑八怪大老鼠,靠着柳海的背,在秀梅娓娓道来的讲解声和柳葳、柳蕤的嚎叫声里进入梦乡。
柳侠再次醒来的时候,窑洞里黑黢黢的,怀里的大老鼠没有了,他迷迷糊糊叫了一声‘妈’,没人答应,柳侠躺着继续迷糊。
过了一会儿,柳海进来了,点着了挂在墙上的煤油灯,柳侠这才看清楚,小老鼠就在自己旁边睡着。
“六哥,我老憋慌。”柳侠搓着两条腿呲牙咧嘴的说。
柳海赶紧把手里的馍放在窗台上说:“我去给你提尿罐,憋着啊!敢再尿床让咱妈捶你。”
柳侠睡之前喝了一大碗小米红薯稀饭,这会儿一泡尿尿了半天。
柳海把尿罐提出去倒了,又去给他端来了晚饭:“咱妈说你睡哩身上正热着,外面风大,激住了会受风感冒发烧,就搁这屋吃吧。”
柳侠咬了一大口红薯面馍,看看身边的大老鼠问:“孩儿咋吃呢”
柳海趴在炕上看着大老鼠,想摸摸他的脸又不敢:“咱妈给他又熬哩米油,才喂了。”
柳侠有点担心的问:“咱伯他们还没回来?”
“嗯,雪都一尺多厚了,咱伯他们要是送二嫂去县医院,今儿肯定回不来,这天,啥车都过不了千鹤山,咱妈跟大嫂也急哩不得了,不知二嫂咋样了。”
柳侠又看了看身边的大老鼠,轻声问:“六哥,难产大出血是不是会死?”
柳海吓一跳,往窗外看看没人才放心:“你听谁说哩?可不敢胡说,不吉利,要是咱妈听见非打你一顿不可。”
柳侠说:“俺班张长喜说哩,他邻居前年生孩儿时候死了,他听那些办事哩人说他妈是难产,大出血,血流完了就死了。”
柳海也有点害怕:“不会吧?咱二嫂不会死吧,她恁好,再说,孩儿都生出来了了……”
柳侠看看睡得香香甜甜的丑小孩儿,点点头:“嗯,二嫂肯定没事,咱孩儿肯定不会有后妈,后妈都可孬孙。”
柳长青家宽敞的院子一亩多大,一字排开五孔向阳的窑洞,都是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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