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醒来的感觉有些奇怪。
恢复意识后,伊文望着面前木制的桌面,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 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正低着头, 呆呆望着眼前的桌面。桌子上画着一只看上去很可爱的黑色兔子,抱着个杯子, 大概是这家店的招牌宠物。
然后他听见桌子对面的人说:“对不起,伊文,我要结婚了。”
便抬起头来,望向窗户外面。
他看见雪花飘下来,那白色雪花如同柔软的鹅绒, 窸窸窣窣地从城市高处暗沉沉的天空上落下来,仿佛要淹没这个城市, 铺天盖地。
下雪了啊,伊文无聊地想。还真是好大一场,许久未见的雪呢。
但是室内还是温暖的,屋子里那温热又柔软的感觉, 就这样顺着衣服慢慢浸透进来,单薄的里衣却被热烘烘的暖气吹着,视觉里却能够看到窗户外冷热触碰的水滴流下来,形成小小的冰棱。
眼前能够接触到的一切都这样鲜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他回到了自己死去的前五分钟,他活下来了。
对面的人似乎还在说什么,但是已经不再重要了。伊文径直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说:“那,随便你。”
对面的人本来就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他的怒火,这时候,看见他如此平静冷漠,反倒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满脸错愕看着他。
还真是有趣的表情。
伊文十分平静、甚至有点好笑地想着。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冷淡地观察着面前的一切。
在外人看来,桀骜不驯、冷酷桀厉的安家大少,也唯独只在他面前才会露出这样丰富又人性化的表情,从小到大,一直是这样。
他甚至回想起了自己遭遇车祸,临死前看到的场景。
那时候他的心情是这样复杂混乱,走出咖啡馆后,就无心去看周围的任何人,因此也同样没有注意到那辆冲出公路的卡车。直到车祸发生,身体就这样被撞飞出去,像是羽毛扬在天空里,然后再次狠狠地砸在雪地里。
能够感觉到温热的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不断地漏出来,就像是水袋一样,却是温暖的,只是,稍微,不知为何还是觉得有点冷。
那时候他的眼前只能看见天空漫天无尽撒下的飞雪。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微微偏头,看见在人们的惊叫声中从咖啡馆中冲出来的那个人。
原来他一直在看着我的背影啊。
就算感觉到血液从自己的身体里流出来,却还是平静地想着。在临死之前,他的身体又是寒冷,又是温暖,但是意识却出奇的清醒,伊文只是冷淡地看着对方跪在自己身边的雪地上,瞪大眼睛,彻底崩溃的模样。
那是仿佛天塌下来一样的绝望,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不敢去确认面前的事实。可偏偏那些泼洒在白色雪地里的鲜血去毫无余地向他证明了眼前的一切都正在发生,也已经发生。
那个人也就这样声音发着抖,不停地试图呼唤他名字。
——明明就不是不爱了。
为什么要玩这种把戏呢?
不过在他重新回到这个世界后,本来在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一切就不会再次重演了。
伊文实在觉得有些无聊,本来打算直接就这么离开了,想了想,却还是带着恶意地偏头看了坐在桌子对面的人一眼,含笑补充了一句:“说起来,你的未婚妻——知道她未来的丈夫会在男人身下喘息成那个样子吗?”
对方明显呆住了,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喊道:“伊文!”
不过伊文已经没有耐心去听他说的话,直接转身拿起大衣便走了出去。
天空不断洒下温暖柔软的雪花,飘飘洒洒地落在人的衣服上和裤腿上,虽然一时间融化不了,但伸出手拂去的时候,也有手背上冰冰凉凉的感觉。这时候的北风还不冷,反而是有些凉爽,因此倒觉得十分舒适。
伊文披着围巾,慢悠悠地走在雪地上,感受着周围的人流从自己身边穿行的感觉。
直到走到一个十字路口上,他终于停下了脚步,看着那辆黑色的卡车在众人的惊叫里从他面前飞快擦过,直接冲上了马路,撞上旁边的护栏,勉强在造成伤亡前停了下来。
——已经不一样了。
他低下头,弯起嘴角,笑了笑。
——我活下来了。
回到明明只是离开了几个小时,却已经像是告别了许多年的家中。屋子里的布置都维持着他离开前的样子,除了他生活过的痕迹,没有其他人。
伊文坐在那留着他和曾经另外一个人生活过的气息的床上,拿起手机给那个熟悉的号码打了电话。
“嗯,妈……没什么,我过的很好。”手机里的那头絮絮叨叨,显得那样的遥远而陌生,但是他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伊文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回到这个世界上,不是为了那个人,而是为了他的父母。
生死本来就是很遥远的事,最为可怕的反倒是被另外一个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打电话过来,过来你快来认领尸体的时候。
从人变成尸体那瞬间的感觉,不管经历几次,对于一般人来说多半都很难接受。好像拿块烙铁往眼睛里一按,每次回忆起来就如身临其境一样,已经再也不是那个所熟知的亲人。那是冰冷的,无法用“他”这个人称代词加以称呼的物体。
但是在此之前,那却是确实作为生者存在的,亲密的家人。
真难以想象,自己曾经告别这个世界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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