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要送回礼?”她拈起一块深青色美玉,和腰上挂的一块貔貅玉佩比在一起看了看,好像成色不错,温润光泽,应该很值钱。
李令月跟在她后头走出来,“这是规矩,我们接着就是,不用回礼。”
这时候雨刚好停了,云层散去,天边挂着一条若有若无的彩色云霞,积水顺着屋檐溅落,滴答滴答响。
裴英娘看李令月难受的样子,忍不住道:“已经见过七嫂了,阿姊可以把发髻拆了吧。”
李令月摇摇头,珠翠叮当响,“回去才能拆。”
她的动作太大,扯动发髻,疼得她倒吸几口凉气。
裴英娘忍俊不禁,“那我先送阿姊回去,免得阿姊累着了。”
把头顶高髻的李令月送回寝殿,她顺着回廊,一径回到东阁。
东阁闹哄哄的,宫婢们来来回回,小心翼翼搬运几只红地对鹿纹锦匣。
内侍道:“公主,八王刚才命人送来的。”
裴英娘摩拳擦掌,难怪她早起时眼皮跳个不停呢,今天竟然可以收两份礼物!
“是什么?”
内侍躬身道:“是岭南道上贡的鱼油锦。”
裴英娘扬眉,她刚刚才拉着李旦的袖子赞叹不已,一转眼李旦就把鱼油锦送过来了,阿兄真是贴心呐!
不仅贴心,还大方。
她喜滋滋唤来半夏,“照着我之前说的,裁几件男装,剩下的料子做斗篷。”
穿襦裙骑马终归不如男袍胡服方便,她原本打算用李治赏她的蕃客袍锦裁胡服,现在有鱼油锦,一样做两套好了。
书室和琴室相通,中间垂着一挂水晶帘,帘下的梅花小几上供着几瓶木樨,满室暗香浮动。
裴英娘从帘下走过,盘腿坐在书案前,翻出账本,拈起紫毫笔,饱蘸浓墨,打算记下李旦的馈赠。
展开纸卷,发现已经没有下笔的地方了。
宫中的书本都是一卷一卷的卷轴,一卷摊开来,其实写不了多少字。往往一本经书,要抄几十上百卷才能抄完。
如果是线装书,薄薄一本就够了。
此时民间已经有收展便利的经折装出现,但是士大夫们瞧不上,觉得还是卷轴装书册最为风雅。甚至连书卷也被人看不起,朝廷下发敕旨时,以竹简写就的敕书最为贵重。
裴英娘想起武皇后命人著书的事,她大力推广北门学士的著书,是为了扩大她的影响力,收揽人心。当时秘书省刻印的一批书目,用的好像是比卷轴装更方便的装帧方法——当然,还是比不上明朝中叶的线装书。
裴英娘打算哪天去秘书省逛逛,宫中技术老道的熟纸匠、装潢匠由秘书省管辖,想改进装帧手法,只能向匠人讨教。现在的造纸术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造出来的纸页粗糙发黄,容易腐坏,还不适合装订成书。质量好的纸极难得,只有王公贵族能随便取用。
想改善装帧技术,首先必须先从提高造纸技术开始做起,并不是能一蹴而就的。
裴英娘不大懂具体的生产技术,但是宫廷的工巧奴们懂啊,他们一辈子只从事一项差事,个个都有一肚子的经验和点子,只是碍于学识和身份,没办法归拢出一个明确的方向,或是提出了也不受人重视。
就像烟花和火药一样,她从头到尾除了搜罗丹方和提出大致的比例以外,并没做什么,工巧奴们才是真正做实事的。
就让她再一次抛砖引玉好了。
微风从敞开的厅堂吹进书室,帘影晃动,花香盈袖,米粒大小的金黄花朵扑簌扑簌落满小几。
裴英娘合上书卷,指头轻轻摩挲着绢帛制成的薄签子。
武承嗣的事应该是李旦告诉李治的,不然不会这么巧,昨天武承嗣刚刚惹怒她,今天李治就突发奇想,亲自给武承嗣做媒。
当时王府里的宾客们不清楚内情,看到武承嗣抱起她,可能以为武承嗣是好心带她找李旦。
唯有人老成精的千金大长公主看出她极力想挣脱武承嗣,但千金大长公主何等滑溜,绝不会为她抱不平。
再有知情的,就只剩下在场的李旦了。
裴英娘没有找李治诉苦,告状的人,只可能是李旦。
也只有李旦会在意她哭红的眼睛。
所以,她得尽快向武皇后卖个好,转移武皇后的火气。
打定主意后,裴英娘反而没那么忧愁了。一手托腮,摸摸鬓边的乌发,绿香球被李旦摘走以后,总觉得发鬓旁边空落落的。
武皇后其实并不生气,她不在乎武承嗣现在娶的人是谁。以后她不满意,下令让武承嗣和离就是了。
但李治的插手让她觉得有点意外。
李旦、李令月、裴英娘告退后,李治看李显和赵观音虽然笑容满面,但华丽的妆容遮不住眉宇间的憔悴,挥手让他们小夫妻先回去。
李显昨天在公主府吃了不少苦头,全身骨头酸疼,巴不得回王府睡上几天几夜,拉起神色不虞的赵观音,笑呵呵离去。
武皇后示意失魂落魄的武承嗣先出去,挥退侍立的宫人,微笑道:“十七刚进宫的时候,还像个小娃娃,一眨眼,也开始抽条长个子了,她的容貌和品性都是拔尖的,等她长大的时候,京兆府不知会有多少好儿郎倾心于她,望眼欲穿,盼着她出降。”
李治鬓发松散,倚着凭几,含笑听武皇后絮叨家常。
武皇后又说起裴英娘樱桃宴之夜为李令月燃放的烟花,不咸不淡扯几句其他的琐碎,最后话锋一转,“陛下是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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