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鹰塞外,明月边关,晨起狼烟,入夜风雪。
枕日卧月,餐露饮风,他不觉得苦。因为他只要握紧他手里的剑就好了。
别的,都可以交给他的皇长兄去想去处理。
那更适合他。也更像他。
可是没有如果。皇长兄死了,留下这么一个大梁给他。
北燕,南楚。大梁边境皆是虎狼之势。
国弱,民穷。金陵之外多是人祸天灾。
小殊想要的海清河晏,祁王想要的政治清明,百姓想要的盛世繁华,他都还没有做到。
他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他不能辜负大家,辜负所有以血泪写就的期望。
“我不能走。”他对高湛说。
“殿下为何如此固执。”高湛叹息。
“那年在北境,北燕的十万黑甲兵压城而来,我在大雪里看见排山倒海的黑色,却没有退路,只有策马前行。那个时候我总想,如果我能活着回去,那
么必定是因为我赢了。如果死,也要死在阵前。现在也是一样,”萧景琰道,“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能辜负所有死去还有活着的人。若有一日我辜负
了,只能是因为我死了。”
高湛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殿下顾念旧人恩旧人情,可陛下……却未必顾得骨肉亲情。”
萧景琰知道高湛话里的意思。
萧景琰投案之后,皇帝便暂缓了列战英等跟此案有牵连的人的行刑。
他给了萧景琰十日,让萧景琰写出自己的陈罪书。
行刑之日也定在十日后。如若萧景琰愿自陈其罪,那皇帝就免他一死,不将他与其他人一起行刑,只将他永远拘于宝印塔,让他用一生来为自己的罪
行悔过。
可如若他不愿自陈其罪……皇帝未必会对他手下留情。
而今天,已是第七日。
“我知道,”萧景琰说,“父皇连从小疼爱的祁王兄都杀了,再杀一个从小就不在身边长大的靖王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战英是我的部下,庭生是我的
义子,若保不了他们平安,那黄泉路上,我愿与他们同行。”
“殿下心意已决,老奴多说无益,”高湛长叹一声,起了身道,“殿下放心,我一定会尽力再劝劝陛下。”
“劳高公公费心了。”
高湛走下宝印塔的台阶去,萧景琰就站在门口送他。
黑夜空寂,星辰无声,他伫立长天之下,沐浴在寒冷之中。
他突然想起他给蔺晨送出第一个锦囊的情形。
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伫立在夜里,看信鸽展翅而去,消失在夜空的尽头,却不知道蔺晨会不会来。
而此时此刻,他却有了一种确信。
——那个人一定会回来。
无论面前是怎么样的刀山火海,油锅血池。
无论自己愿不愿意他回来,他都会回来,就像这如约而至的凛冬一般。
因为那个人说了: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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