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些后悔昨天要逞英雄。我征战多年,杀过的人没数,砍过的脑袋能堆成小山,我以为自己只会死在战场上——替人背锅死在刑场上,这种死法未免太过窝囊。
我又想到,听说如果刀够快,砍了头后不会立刻死,还能看见自己的身体怎么倒下去……
对了,过会儿大概能看见传说中的黑白无常,也可能是牛头马面,都是勾魂使,我打小分不清他们有什么区别,这回正好可以问清楚。
俩腿打起哆嗦,祖宗哟,可不能再想了,越想越瘆的慌。
刽子手举起刀,我闭上眼,数了一二三,我脑袋没掉,我心心念念的谢璟从马上掉下来了。
谢璟急惶惶赶过来,怀里护着一道圣旨。我的眼亮了亮。
谢璟喊:“刀下留人……!!!”
话音刚落,身后拎了钢刀的壮汉一个手抖,刀锋偏过两寸,堪堪削下我一绺头发。
我形容狼狈的跪在地上,望向谢璟的一双眼里,隐隐泛起些绿光。
我以为谢璟是个文弱公子,没想他身手不错,跌在地上就势一滚,怀里圣旨没沾半点儿尘土。
谢璟不看我,板着脸去看监斩官,开口掷地有声的道:“陛下有旨,赦免夏侯谦死罪,贬为执戟,大人可以回去休息了。”
以前我就觉得谢璟说话声音好听,字正腔圆,清脆纯净,如今再听果然是好听的不得了。讲道理,我从没听到过这么好听的一句话。
我就这么被赦免了?先前海公公不是说陛下正在气头上,旁人怎么劝都不听么?谢璟究竟有多大能耐,竟能说服陛下饶我不死……
我转头去看谢璟比往常憔悴不少的脸色,心里忍不住的,可耻的澎湃沸腾了。
不要脸的想一想,这些年我其实没少给谢璟帮忙,如今谢璟又拼了命的救我,这种种迹象已经不是君子之交的范畴。可能,或许,指不定,我这单相思它就不是单相思呢?
我被几个冲上来的弟兄扶起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晕晕乎乎的,在确定我爹他们没有大碍之后,我的眼珠子就没从谢璟身上离开过,真恨不能贴在他身上。
谢璟啊谢璟,你对我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大起大落折腾一天,旁人都安慰我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回到将军府,洗了澡换了衣裳吃了饭,整个人虚脱一般倒在床上,这才后知后觉的后怕起来。
我爹去里屋安抚我娘了,时逸之和他爹一人攥了我一只手,这个说命保住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想了,那个说你再仔细想想你对陛下干什么了,七嘴八舌听得我一个头两个大。
实在难受,我单手从床头扯下条毛巾,拧成条往脑门上一搭,抬眼苦哈哈盯着他们看。时老伯父比较上道:“看你是累了,伯父今天便先回去。”
时逸之还在垂死挣扎:“我爹回去,我再陪你会儿?”
我干笑:“那个,谢璟说他过会儿要来。”
时逸之哦了一声,很是识趣的告辞道:“忽然想起这两天堆了不少的公事,我也走了。”
我从嗓子眼里嗯了一声,暗地里给时逸之比出大拇指,想不到这小子关键时刻还真靠谱。
等到太阳半落不落,正巧赶在晚饭点儿上,谢璟来了。谢璟进屋时我爹难得没拦他,甚至还颇为殷勤的让了座位,红光满面的拍手称赞道:“谢三公子年纪轻轻有勇有谋啊,这人情我们夏侯家记下了。总听谦儿提起谢三公子,从前还不信,如今再看,我真想抡那时候的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谢璟笑了笑没谦让,只道伯父言重了。眼珠转到我身上,谢璟蹙眉嗫嚅着小声问我:“你没事吧?”
就谢璟看我这个眼神,一分愧疚两分惆怅三分矜持四分感慨,要说他对我没点意思,我自己都不信!
被谢璟这么看一眼,我有事也要变成没事,心说死也不能在他面前犯怂。“能有什么事,鬼门关走过好几遭的人,吓不到。只是子珂……”
子珂是谢璟的字,尽管比他大上几岁,我却总喜欢喊谢璟子珂,我觉得这么喊显得又尊敬又特别。
我清清嗓子,很是狐疑的道:“子珂啊,你是用什么法子说服陛下放我一条生路的?”
谢璟眼神有一些闪烁,半晌才不紧不慢的道:“我只同陛下说刺客另有其人,求陛下赦免你,我再用一月时间抓到真的刺客。”
我震惊道:“一个月?子珂,你这大话说的实在是……再者,陛下怎么听你两句话就信我不是刺客了?”
谢璟挥手打断我:“我既然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是有了头绪。至于陛下信我的事……我只是说,夏侯将军虽然脑子傻些,却也没傻到在干了此等大逆不道的事后留下自己的鞋。”
我没忍住又把毛巾搭回脑门:“子珂,原来我在你眼里竟是个傻的。”
谢璟凉凉的笑:“说句老实话,夏侯将军,恐怕你在大多数人眼里都是个傻的。”
我:“……”
今天的谢璟似是与往常不太一样?
正琢磨着,谢璟转头与我爹施了一礼,说话又是温文尔雅礼数周全:“老将军,我便先告辞。”我爹眉开眼笑点头挥手,其热络态度堪比送皇帝出门:“谢贤侄慢走,我听说你和你爹闹得挺僵,若是不方便回家,我这将军府随时欢迎。”
谢璟再看我一眼,转身端方的迈着步子走了。留我一个孤枕难眠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了,还做了一晚上不能正常描述的梦。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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