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太夫人今日虽然已经盘算好如何问对,可实不料太后竟然直言不讳涉及官务国政,这态度,越发让太夫人笃定早前推测,然而她这时虽然毫无避讳与太后对视数息,眼睛里却仍然显透出几分震惊、考量神色,又深深吸一口气,才说道:“对于仕途经济,我一介妇人知之不多,然,却深悉均宜更愿外放州府历练。”
这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太后心底冷笑,脸上却是了然之色:“我原本还觉奇异,均宜如何了得,十五即中进士状头,大周朝可是唯他屈指一数,又是显望子弟,当初怎么会外放为县尉,原来是他志在如此……甚好,只熟圣贤书,却不知民情时务也非真正才干,均宜果然心存远大……然而,他这时已为太常少卿,高居四品,倘若再外放,也唯有上州刺史才不算贬谪,不过毕竟……均宜之前也就是一任县令,资历浅着一些,眼下之职倒罢,到底不涉要政……莫若还是待任满,再授兼任,六部郎官也罢,御史台也未尝不可,磨砺些年,将来入政事堂也不会再有人议论诽薄。”
这就是画饼充饥,不过太夫人原本也没打算太后会遂她心愿,不过是想以“私心”混淆视听罢了,这时微笑道:“也是,均宜毕竟资历浅薄,更远不如元刺史明察善断,一跃而居地方政要,实在不合适。”
太后哪里听不出这番讽刺之辞,相比柳均宜到底是正式科举出身,元德志不过一吏胥,既无出身又无郡望,还不是一跃而为地方大员,如此“不合适”的事情都照样发生,天下哪还有“公允”二字?
她这位四妹,的确不似普通妇人,只知那些后宅琐利,看来对官制不无研究。
如此正好,岂不更应懂得趋利避害,才是世间真理。
太后不怒反笑:“如若均宜也如元得志一般‘明察善断’,将来势必得展抱负,四妹理应督促教导才是。”
韦太夫人倒也“谦逊”:“犬子虽善诗赋,于民情律令却不熟惯,自当磨砺。”
太后却也从这话中听出难得一见的妥协服软之意,话说得更是锋芒暗显:“均宜一贯行事,颇有些张狂不羁,也是理所当然,毕竟出身富贵又才名早扬……不过我却信得过柳氏门风,更信得过四妹品性,否则,也教导不出誉宜、信宜兄弟二人……均宜是四妹亲子,四妹理应更加用心。”
这哪里是在评价柳少卿?韦太夫人对亲生儿子又怎能不了解,张狂不羁四字,那是万万沾不上边,无非是有些“不务正业”罢了,连这也是逼不得已!张狂不羁四字,说的是她罢!
总之,这日韦太夫人与四娘祖孙两人入宫,归者只有一人,又几乎是迫不及待“请托”柳信宜夫妇,让两人随她亲往王府致歉,好端端一门婚事,只待王七郎亲迎,却因太后“犯厄”,需得柳蓁修道祈福横生变故,可两家情谊不能断,否则只怕会引世人议论,因而,婚事照常,但新娘换为柳五娘。
之所以让信宜夫妇随往,固然主要原因是好教太后放心,免得那位疑心太夫人“阳奉阴违”又生计谋,却也符合礼数——婚姻之事本是两家结好,一旦有意外,太夫人这位一家之主免不得致歉,论理四娘之父源平郡公才当随往,然而郡公丧妇眼下居鳏,总不可能让他“搭配”萧氏这个娣妇……也只有“代嫁”五娘之高堂父母柳拾遗与乔氏夫妇随往商议,才不算荒谬。
乔氏自觉趁心如愿,柳拾遗也不会觉得这事为恶,至于王府,虽然“惊愕”,然则一听四娘是为太后“解厄”,当然也不敢怨谤,于是这么一来,流传于柳府内部“妹代姐嫁”一桩奇闻便得证实,这可是多少年来都没发生的稀罕事,自然引得仆妪私下交头接耳窃窃不止。
可这些风言风语引起的诸多动荡,没有一丝半点波及柳府“中枢”所在——旭晓堂。
不过十一娘思来想去,还是在这日显现出来对阿蓁命运的关心,她也没有惺惺作态,而是直问韦太夫人:“大母,四姐入宫,是否真能平安?”
韦太夫人原本也没心情一如既往与小孙女“沟通”家事,可已经被人问到面前,却也没有避而不谈:“你以为四姐会有危险?”
“儿实担忧,只因虽信任大母应当会护四姐,然而……当日听得一言半语,竟似是……仿佛世母亡故与裴相灭族都与太后有关。”
韦太夫人盯着十一娘看了好一阵,这才说道:“伊伊,你以为我为何容你在旁听闻这些要紧大事?”
“孙女不明所以。”
“因为柳氏一族眼下看来富贵,实则却也险象环生。”
十一娘略微沉吟:“孙女依稀明白,比如四姐,眼下便有如生死一线。”
太夫人轻叹:“伊伊,倘若将来,你也会面临四姐这样处境……”
“伊伊只记得四姐所说,身为柳氏女,为保家族平安,义不容辞!”
这话让韦太夫人心中不由震动,又再盯了孙女好一阵,才伸手揉揉她的发顶:“若到那时,伊伊不会怨怪大母?”
“大母是亲长,孙女只会怨怪仇人。”
韦太夫人不由失笑,又叹出一声来:“是大母没用,不能保得子孙安适,你四姐,这些年大不容易,可我也只能看她身涉险境,伊伊,这回若非你机警,大母势必,措手不及……只望一切都如我推测那般,保四娘有惊无险。”
“太后凶狠,四姐不知会不会遭遇意外。”
韦太夫人倒被“凶狠”两字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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