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晏歉然:“出去办了点事,让你久等了。你们的东西今天都买齐了吗,不行就再呆一天。”
“买齐了买齐了,我跟你说,赫瓦因买了一匹小马,俊俏极了!明天带你去看,那个毛色,居然只要了他二十五两……”
宋明晏走在前面,苏玛在他身后一路絮叨着今日见闻,少年边倾听边搭着话,直走到客房前才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大家都睡了,明日再聊吧。”
他确实疲劳,短短一段回客栈的路上,他手中便沾了数十人的血,明日天亮之后一路铺张横陈的尸体必然是侯辽的一桩大新闻。
苏玛是队中唯一的女孩,宋明晏六人睡通铺,她则在隔壁单独的卧房里。女孩望着对方夜色里沉静的双眸和温和的嘴角,一个“我”字还没出口,就只见宋明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听话。”像是哄孩子般的口气。
少女一阵错愕,半晌才咬着唇,不情愿地说了句:“那好吧。”
她看着对方关了门,一时心里砰砰地跳起来。宋明晏对女子一向守礼,倒是难得会做出摸头这样的亲昵动作,苏玛的手不禁抚上自己的发间,少女刚要暗自欢喜,突然咦了一声。
发丝上似乎是凝了夜露,有些潮湿了,甚至有水珠从额角延下,她迟疑着将掌心收回,放在鼻前嗅了嗅。
血腥直冲天灵。
19
篝火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戈别正在挖耳朵,才啃了羊架的摩雷胡子上油渍斑斑;不远处哪家小孩偷尝了长生酒,被乌璃按在怀里掐红了脸;夏里咬着手指,鼻涕干在了脸上也不晓得擦……所有人手上都在做事,但视线全都集中在一处。
年迈的大祭司祝祷结束,颤颤巍巍地把酒碗递给了面前的一对新人。火光摇曳,将年轻男女的面目衬得愈发耀眼。宋明晏学习蛮语不过数月,尚不能听懂新郎执酒时问了什么,而那位鲜红婚裙的新娘又答了什么。在两人同时饮下长生酒的一瞬,人群骤然欢呼起来,宋明晏一头雾水,也茫然地跟着众人举手,发出自己也不明所以的叫喊。
仪式结束后,新人要来给客人倒酒,大伙们蜂拥而上,宋明晏个头太小,踉踉跄跄地被挤到了后面,脚步不稳险些栽倒,还好一双手及时扶了他一把。
“谢谢……”宋明晏一回头,只能撞见对方前襟上的一枚银扣,视线再往上,才是一张五官深邃的脸。
“你刚刚说什么?”那人问道。
宋明晏这才发现自己方才道谢用的是东州话,对方当然听不懂,不由羞窘了一下。他一紧张,新学的蛮语更是一句都想不起来了,踌躇半天,只得弯腰冲那人深深鞠了个躬。
那人笑起来:“你不是图戎人。”用的是东州话。
宋明晏一愣。
那人视线往下,便看见了宋明晏的佩刀和挂在脖子上的扳指。男人瞳孔微微凝固了一下,才继续道,“……说起来,我昨天听说哲勒居然收了个东州少年做金帐武士,是你?”
“……是。”
那人笑道,“北漠几百年来从没有让外族人当过金帐武士,不过哲勒既然看中了你,想必你自有少年勇武之处,很好。”
那人明明是在称赞自己,宋明晏却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有芒刺在背。对方称呼哲勒时口气随意,想是外来观礼的北漠贵族。宋明晏只得问道:“请问您是?”
“你觉得我的妹妹和你们汗王的新阏氏相比,容貌如何?”那人又自顾自转了话题。
宋明晏疑惑:“妹妹?”
那人眯起眼睛,朝人群的中央望去:“对,我妹妹,今日的新娘。”
若娜阏氏是他的妹妹,那此人……初冬时的那一场搏杀倒回脑海中,宋明晏大惊之下往后退去,奈何身后人墙汹涌,差点让他再次踩了个趔趄:“……你、你是末羯的汗王!”
末羯的新任汗王莫桑再次笑了:“是的,东州来的小客人。”
少年咬住下唇。
“小客人是和你们阿容莲阏氏去年冬天一起来的图戎吗?”莫桑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可曾见过一位红发圆脸的年轻人?”
宋明晏闻言哆嗦了一下。
莫桑自然感觉到了,男人注视着他,像是在打量一件死物。宋明晏的胳膊还被他攥在手中,动弹不得,半晌之后墨桑俯下身,凑到了宋明晏的耳畔缓缓道:“小客人,你杀了我的金帐武士,可想好怎么赔了么?”
宋明晏猛的睁眼,才发现是旧事一梦,不由得叹了口气,他推了推睡在旁边的穆里,把压麻了的胳膊从对方身下给抽了出来。天色还早,除了戈别的床位是空的,其他人都在闷头大睡。
一出门果不其然就看到戈别蹲在墙根抽烟,老武士见到他也不意外,冲他吐了个稀碎的烟圈:“哟嗬,你怎么也醒了?”
“做了个噩梦,睡不着了。你这次什么都没买?”宋明晏一拍衣服,也坐在了他身边。
“老子一个老光棍,哪像你还得给人带胭脂水粉。”
“那是给若娜阏氏的……”
戈别冲他一摆手:“你别跟老子解释这个,你倒不如解释解释你昨晚上哪去了。”
“有点……私事。”
戈别眯起眼看他,半晌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又眯起眼看起了半阴不明的天。一口烟灌得狠了,男人猛地咳嗽了几声,缓过气来之后,从嘶哑嗓子里蹦出一句:“你知不知道,老子对你起过杀心。”
“是那次我对汗王举刀?”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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