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珍稀若此的杯盏,那位舒国师竟只随意取出让弟子使用过两次。乐逾抱臂道:“这套云龙含珠杯,是蓬莱岛自僧迦罗国商人手中买入,五年前,借由海商会中秋宝宴卖出,我记得出手时,价值三万钱。”
殷无效涩然一笑不语,乐逾掏出一袋金,道:“你放着一掷千金豪奢无度的贵族子弟,北汉国师爱徒不做,隐姓埋名躲在锦京做升斗小民艰难度日,顾三看得下去,我都看不下去。拿着吧,我从更夜园要来的,春雨阁的钱,就当劫富济贫了。”
说话之间,门外忽传来一阵叩门声。两人都早已耳闻绿竹堂外街道上的车马声,倒也不以为怪。却听门外一个朗朗的声音问道:“虎贲卫右军副统领李见青奉静城王殿下令,请问一位凌渊凌先生可在府上?”
乐逾道:“还不去应门?”殷无效道:“叫的是你!”乐逾道:“你与我谁是这绿竹堂的主人?有客登门不该主人去应?”
大门一开,门外却是一行军士簇拥,黑甲之内,驷马拉一架车,车上独有一个王孙公子生得极美。他的美不是娇弱之美,所以被甲胄簇拥,更显出美得寒冷,又极为神气矜贵。乘黑车,着白衣,戴金冠,朱唇抿紧,再长上几岁,必是位美艳威严的郎君,如今却还只是紫薇花一般的少年郎。
萧尚醴走下车来,缀以金玉的腰带束出腰身窄瘦,骨架还未长成,身形已十分俊俏,一双同是雪白的靴子一尘不染,踩踏落地,他目不斜视地走到殷无效身侧,道:“带我去见他。”
乐逾见萧尚醴行来,待他走到面前,才道:“见过静城王殿下。”萧尚醴看他敷衍,胸中堵一团火气,刻意不扶不说话。谁知乐逾见他不开口像往常一般冷冰冰地说那句“先生免礼”,竟揖到一半,自己站起来了,道:“静城王殿下屈尊来访所为何事?”
萧尚醴气得变色,乐逾再道:“殿下?”萧尚醴听而不闻,那双清波如水的眼眸向殷无效投去,问道:“尚未请教,这位是?”
殷无效轻咳,看了乐逾一眼,道:“鄙人殷无效,听名字就是个医术不大高明人又寒酸的大夫。”乐逾忙不迭哄他:“我担保,殷大夫的医术绝对高明。”这二人你来我往,态势亲密,萧尚醴道:“听殷大夫口音,似不是我南楚人士。”
殷无效肌肤白皙,额头饱满,头发微卷,一看即不是南楚人士。乐逾皱眉,殷无效却已答道:“在下是北汉人,旅居锦京三年。”
“哦?”萧尚醴道:“本王若是没记错,北汉与南楚上次开战,正是三年前。”之前被劫一事使他对北汉诸多戒备,乐逾对殷无效道:“你先吃饭,不必管我。我与这位静城王殿下借一步说话。”
萧尚醴见乐逾一展臂,比向竹园深处,道:“请。”忆起夜深船头初相见,胸中翻腾万语千言,舌尖却难以送出一个字。乐逾这一声请不容抗拒,萧尚醴转过身,一言不发地踏上竹影中的小径。
竹枝摇动,风声飒飒。绕到一块一人高的山石后,萧尚醴脸色越来越沉重,忽然快步追上,凝重道:“凌先生,我欲拜先生为师。”
乐逾脚步停住,手掌似拍朋友一般拍了拍那巨石,回身道:“殿下何以前倨后恭,我可是殿下最不喜欢的江湖人。殿下不是说江湖人士是社稷隐患,颇有见地,我亦深以为然。”
萧尚醴挺直腰背,连称谓一并舍弃,一字字道:“你与其余江湖人不同。你是蓬莱岛主,海外孤臣乐氏后人,我身负周室血脉,你我本就应有宾主之谊。我信你能翻天覆地,只需你稍微约束言行,一心辅佐我,你救过我三次,我愿以事你以师礼。各国江湖中人,哪怕武功登峰造极,列位宗师,也无非是被国主尊为国师,尚未有一个做到天子之师。若我来日……登上帝位,便奉你为帝师。你满意了吗?”
这时他如一个年龄稚嫩的孩童,孩童再一本正经严阵以待,也是做不得准的无知儿戏。乐逾直言不讳道:“殿下想错了。”萧尚醴忍耐道:“先生何意?”
乐逾道:“在下并非楚民,对南楚无所谓不满,亦无所谓满意。我乐氏先祖是周室旧臣,你陷于危难之时,我倾力相救,你不必谢我。但是殿下要我辅佐,为你效力,不要说身负周室血脉,哪怕是周天子再世,也断无可能。”
“你蓬莱岛不要欺人太甚!”
乐逾只道:“静城王殿下与我乐氏有故,我才对殿下直言。蓬莱岛上都是没有国家,没有君主的人,早已对仕途朝政死心,以寄身江湖为乐。我应当使他们免于流离,不受烦扰,远离各国纷争内斗。殿下要我辅佐,岂非是要我弃他们于不顾,失信义于亲友?”
萧尚醴无言以对低下头去,指甲掐入手指,恨不得世间万物听他号令,海外那蓬莱岛即刻烟消云散,或是遣水军围剿,荡平那座孤岛,却连自己也被这魑魅魍魉似的念头吓了一跳,不敢细思,道:“好,好!”如是二声,衣袖一挥,愤然离去。
乐逾抱臂来到竹林外,殷无效望他,又偏头望门槛,打听道:“静城王走了。你追不追?”怀中抱着一袋糖炒栗子,乐逾一伸手取过来,道:“我为什么要追?”
殷无效一想:你跑我追确是小儿女的戏码。只当自己想岔了,却眼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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