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然眉毛跳了跳,道:“回来了。”他为人冷淡,话不太多,辛晚知道他这短短三个字里还包含着“回来了怎么没先去拜见师父告诉我们”的意思,便答道:“陆长荧也回来了,我料想大师兄会知道。”
方砚御下甚严,无论是老灵鳌还是白稚泽弟子,发现异状都会立即向他禀告。秦之然点头,看着木夜灯的眼睛,道:“有没有好一些?”
木夜灯点头,秦之然轻轻道:“练左手剑,一样的。”
木夜灯道:“是。”
辛晚默默无语,只得又舀起一勺莲子汤递到木夜灯唇边。木夜灯张口吃了,秦之然道:“你自己试试用左手吃。阿晚,跟我出来。”
他素来话少,说出这样长的句子便自带了一种叫人无法拒绝的气势,辛晚将冰凉的碗放在床头,拍了拍木夜灯的肩膀,便跟他走了出去。
甫一关上门,秦之然什么话也没说便是反手一拳,辛晚闷哼了一声,被打得趔趄了一下,脸颊肿起,咬破了嘴唇。
他没有分辩一句,只低声道:“对不起。”
秦之然冷冷地看着他,道:“你知道。”
辛晚道:“我知道。”他擦去了嘴角的血迹,道,“夜灯第一次获得大较魁首后,在看书,说我做的汤好喝,我说,既然喝了我的汤,你要好好照顾阿篱。”
就是这一句话。
秦之然素来与他交情不错,如今实在是怒极,虽然内心知道木夜灯的伤并不能只责怪辛晚一人,却依然忍不住迁怒于他,强忍了好一会儿,方稍微平静,道:“师父明知你没什么用,但怕你在蛇群之中会有危险,才让你先走。其他弟子都有师父挡在身前,只有阿篱无依无靠。”
他没再说下去,辛晚却也知道,大概正因为阿篱孤零零站着,那帮人才会在临走前决定不走空趟,起码取一个人的性命交差。
辛晚回来后没有立即去封静则处,也没有先去见几位师兄,其实也有这个原因。他非常清楚,他们每个人,即便口中不说,看着自己的眼神,也会是,如果白稚泽非要有一个人被三千业火烧成残废,这个人为什么不是他这个废物?
为什么不是他?
秦之然道:“滚。”
辛晚咽下口中的血腥,道:“我不是夜灯的师父,又明知他性子执拗,还让他答应我这件事,害得他现在这样,是我的错,你打我这拳,我受了。但是其他的,三师兄,我明白你如今的迁怒,但是,那不是我的错,我不会因为这个滚出白稚泽。”
秦之然两道浓眉紧锁,握着的手上指骨仿佛要将皮肤撑破,许久后才道:“你明知夜灯喜欢你。”
辛晚呆了呆,还未说话,就听秦之然继续道:“以你的聪明,你会感觉不到?”
“你明知道,却假装不知,亦不拒绝,利用他。”
辛晚这才知道秦之然的怒气远远不只是因为木夜灯受伤,只怕是从夜灯整日过来找景篱玩耍,在大较上故意相让便开始了。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在秦之然心中是这样龌龊的一个人。
这些事情被□□裸叫破,竟然会这样令人难堪。
他眼前模糊了一下,很快又转清晰,平静地道:“我没有。我知道夜灯可能有那种心思,我没挑破不是因为想要利用他,我只是觉得他还小,对我可能只是一时的依恋,以后会变的。”他苦笑了一下,道:“三师兄,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无耻,夜灯从未明示,亦从未向我说过什么,我毕竟是他的长辈,难道我要亲自故意跑过去跟他说,夜灯啊,我不会喜欢你的,你不要痴心妄想。”
秦之然确实从木夜灯输给景篱开始便已经生了一些怒气,木夜灯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亦是白稚泽第四代弟子中最为优秀的,他自然对他寄予厚望,然而木夜灯却因两次进,莫名其妙喜欢上辛晚,导致修炼进境都有些滞后,他没办法对自己的爱徒说你不要喜欢你小师叔,渐渐地就开始怨怼辛晚为何不明白拒绝夜灯。
辛晚咳嗽了一声,见他没有说话,笑了笑:“而且我不能滚,我毕竟还有在看大门的用处。你在这陪着夜灯吧,我出去逛一会。”
他转身走出,在门口揉了揉正剥莲子的景篱的脑袋,解了一只疏木舟,缓缓划离了。
白稚泽的天空一向是清澈透明的,他在船上躺平着看了一阵,忽然觉得酒瘾犯了,才想起酒葫芦里还是空的。
不知道随水飘出了多远,夜幕降临,跳出一些疏疏落落的星子点缀其间,辛晚睁大着眼睛,却什么都没看,什么都没想。
幸好白稚泽够大,无论飘到哪里都是他的家。
不知道过了多久,辛晚正朦朦胧胧,忽然感到小船似被一股奇怪的外力勾住,然后猛地被拉向了岸边。他摇了摇脑袋坐起来,刚睁开眼睛,便看到了陆长荧的笑脸。
“……”辛晚喃喃道,“噩梦。”向后倒。
陆长荧哭笑不得,掐着他的脸道:“喂喂喂,起来,小鲤鱼回来了,请你喝酒吃肉。”
辛晚的脸被他掐成各种奇怪的形状,然而终于被掐醒,气呼呼地上岸。
陆青持面前已摆开一桌酒菜,酒杯放置在老大一块晶莹剔透的冰上,杯中血红色的葡萄酒冒着丝丝寒气。
陆青持执着酒杯向辛晚举了举,风度翩翩,湛然若神。
辛晚像喝水一般把葡萄酒往嘴里倒,是甜是酸也没怎么品出来,陆长荧笑道:“此等美酒,哪有你这样牛嚼牡丹的喝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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