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朝明摆着忽悠他,他一个小兵却没有立场质疑。
剩下的几百公里路,两人几乎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凌宴本就担心见到老人后,无法表现出儿孙应有的亲昵,如今当着叶朝的面,更害怕露出马脚。
赶到老家时,果然已是半夜。叶朝将车在医院门口,声音有些疲惫,“去吧,我找位置停车,等会儿来找你。”
凌宴慌忙下车,心里又乱又麻。
病房里,风烛残年的老人躺在病床上,干枯的手臂连着输液瓶。
凌宴只瞧了一眼,眼眶就红了。
这不是他的祖父,亦不是他的任何亲人,但不知道为什么,站在这个将死之人面前,他丝毫不觉恐惧,也没有任何陌生感,反倒感到亲切、怀念,就像那个人真是他的爷爷。
也许是因为自己占据了老人孙子的身体。
也许是因为早就死过一次,直到即将离世是什么感觉。
也许还有什么原因,他暂时想不明白。
老人神智不太清醒,眼睛也几乎看不见。凌宴握住他颤抖的手,轻声喊道:“爷爷,我来看您了。”
护士覆在老人耳边道:“老爷子,您成天念叨的乖孙回来了。高兴吗?”
老人无神地看了看凌宴,又转向护士,“真的吗?我的乖孙回来了?”
“是啊!您果然没骗我,小宴生得真帅,我都看得脸红了!”
凌宴又握了握老人的手,想着老人听不清也看不清,大声道:“爷爷,我回来了,我是小宴,我回来看您了!”
老人两眼浑浊,盯着他看了半分钟,眸中刚亮起来的光倏然熄灭。
老人摇了摇头,却没有将手从他手里抽回来,只说:“谢谢你代替小宴来看我。年轻人,回去吧。”
叶朝站在门边,不由自主收紧了手指。
第30章
“老爷子,您又糊涂了?”护士笑道:“这就是您的乖孙啊!我刚才亲自登记的呢!”
老人没有回答,也不再看凌宴,两眼微闭,看上去死气沉沉。
凌宴背上起了一层冷汗,愣了两秒,将老人的手放回去,压着心头的不安与困惑,直起身子来,对护士说:“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照料方面没什么,不过……”护士看了看老人,轻轻叹气,碰一下凌宴的手臂,“小宴你跟我来。”
叶朝回撤几步,装作刚走来的模样,与退出病房的凌宴和护士遇个正好。
凌宴额头上浮着几粒冷汗,看到叶朝时神情一顿,眼角勾出些许紧张,“首,首长您来了。”
“嗯。”叶朝往里瞧了瞧,不动声色,“我进去看看。”
擦身而过时,凌宴的心跳没由来地快了几分。
露台上,护士稍显沉重地说:“老爷子估计挺不了多久,就这两天的命了。小宴,你是他唯一的亲人,后事这方面我们不方便插手,你要早点做准备。”
凌宴点头,“谢谢姐,我明白。”
叶朝在病床边站了一会儿,想问“您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老人似乎已经睡着,周身散发着暮气,像已经死去一般。
如此情形,即便是问,也问不出答案。
老人刚才的行为看在旁人眼中并不稀奇,无非是病入膏肓的人认不得自己的亲人,说话颠三倒四,但叶朝心中本有疑惑,本就是抱着那个荒唐的猜测而来,话音入耳,便像震天撼地的落雷。
“谢谢你代替小宴来看我。”
“年轻人,回去吧。”
老人知道什么?面前的“年轻人”不是自己的孙子?
如果真是这样,老人为什么会如此平静?
叶朝紧蹙双眉,理不出头绪。
方才凌宴的反应也很奇怪,正常人应该马上反驳,“爷爷,您再瞧瞧,我怎么不是小宴?”但凌宴听到那句话之后就僵着没动,反倒是护士笑着打圆场。
通常情况下,在护士解围后,凌宴应该附和几句,但凌宴直接转移了话题,出门撞见他,眼神惊恐,额头上有汗。
这说明……
叶朝揉着眉心,那荒唐的想法变得越发清晰。
可是怎么可能呢?
凌宴没过多久就回来了,面有难色,“首长,您是跟我回家凑合一宿,还是住宾馆?我家里条件不好,又冷又潮。”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叶朝明白,凌宴不想让他去自己家。
原因是什么?因为凌宴自己也对那个家不熟?
叶朝想了想,问:“你呢,今晚怎么办?”
“我在医院陪陪爷爷,还得联系丧事团队。”凌宴抹了把脸,笑得勉强,“这两天我就不回去了,您如果要住我家里,我这就送您回去。”
叶朝道:“不用,我住附近的宾馆。”
早晚会回家的,不急这一时。
凌宴似乎松了口气,“首长那您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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