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半生都是修佛,后半生才开始理这三千烦恼丝,功夫尚未到家,施主,您还是翻一下这本画册,给我一个你大概想剪的样子。”
尼姑师傅果真拿了一个被翻烂了的发型本子来给庄湄,庄湄看完颇为哭笑不得,那些发型恐怕还是上世纪皇权未死的时候流行的,她想果真山中一日,人世间已万年。
从头翻到尾之后,庄湄没找到合心的。
其实,她要得,不过是个利落的男孩头,随便剃剃就完了。
这时候,尼姑师傅,一边清洗理发刀,一边讲经,听客们聚精会神起来,庄湄也侧耳听了一句,她幼年时候被父亲逼着去寺里听过许多大师讲经,京城附近的大庙大佛,她基本都拜谒过,每次父亲都将她抱在怀里,虔诚地盘腿而坐,父亲听得专心,她却总是没听几句禅语就打瞌睡,有时候一场法会下来,她的小脑门都要被父亲弹红了。
从前听不进去的,现在庄湄听进肚子里,甘苦自知。
她忽然有点不忍打扰尼姑师傅徐徐的讲述,庄湄开始打量这个小发廊,直到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张旧日历上。
那日历是在距今四十年之久的某一年,庄湄站起来,将那本做工粗糙的老日历拿在手上,她拭去硬壳封面的落灰,入眼的就是她的父亲、詹半壁的父亲等一众建国不久之后的国家功臣们的合照,在这张只有二十几人的合照中,庄湄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无比俊美的父亲。
从前她还真不觉得自己父亲长得多好看,可这样放在人堆里,简直难掩风华。
她又翻开每一页端看,有几个月份的内页单独放了薄徵焘的油画质正装照,庄湄看着年轻时候的父亲,再看看镜子中如今也不过十来岁的自己,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母亲总说父亲偏爱于她,因为她确实长得很像父亲,形似神更似,而弟弟则长得更像母亲。
“施主,你想好要做哪个发型吗?”
“你给我染黑,就做这个发型吧。”
庄湄确定的指着她父亲年轻时候的发型,尼姑师傅一瞧,不禁笑道:“妙哉妙哉,我原想施主你真是有些面熟的,原来是这个缘故,你和这位已故的薄总理确实有些相像。”
“谢谢师傅,我还要赶路。您给我剪吧。”
“哦。施主,你要去哪里?”
“我是路过杏庄,来这里收一些山货,卖到南方去的。”
一点一点栗色的短发被削剪,再被染成黑色。
尼姑师傅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给庄湄剪做好了新发型,她辞别这位慈眉善目的尼姑师傅前,问道:“师傅,我要去一趟远方,神明会庇佑我吗?”
“施主你面相贵不可言,一看就是自幼就有佛缘,祝万事顺遂,无惊无险。”
“多谢师傅。”
庄湄笑着扣上黑色头盔,骑上摩托,绝尘而去。
在杏庄这一周零两天,庄湄假扮成一个收购山货的走贩,主要收了些稀罕的药材和金贵的野生动物皮,她寄居在山坳里的一户人家。
庄湄远远看见一缕炊烟从那茅草屋飘出来,想必是那家的女主人知道自己要走了,要给她做一顿最丰盛的送别饭。
摩托车停好,庄湄打开辕门,顺手抓起一小把野麦,扔到鸡圈里。
这户人家只有一个去年丈夫刚去世的寡妇佟渐春,和她七岁的女儿小格格,庄湄一进门,小格格就放下手中的作业,问道:“你干什么去了?现在才回来。”
“去剪了头发。小格格在写作业啊。”
庄湄放好头盔,摸了摸小格格的头,“有什么不会写的,就问我吧。”
“我很聪明的,那些题目我都会。你有给我买好吃的吗?”
“当然。”庄湄从摩托车的后备箱里掏出两小箱零食,“全都是你的。”
小格格高兴的蹦得老高,这时候佟渐春从厨房走出来,说:“你真是要惯坏她了,天天给她买这么多零食,牙齿要坏掉的。”
“这是给你的。”
佟渐唇一袋子一袋子打开一瞧,全都是新衣服和一些绝对高档的化妆品。
庄湄去了一趟御火车站附近打探消息,顺便这给这对可怜的母女买了点东西,当做是离别在即的一点心意。
“我一个寡妇,穿这么漂亮,再涂这样的口红,会叫人笑话的。”
佟渐春嘴上这么说着,唇上已经开始试口红的颜色,庄湄就这么笑着看着她涂口红,她可能以前极少涂口红,以至于涂得并不好,庄湄见状就拿过那管口红,认真仔细的给她肉嘟嘟的唇上,涂上艳丽的色彩。
庄湄这才发现,佟渐春的嘴唇和温禧的嘴唇有些相似,都是丰腴多肉的。
“哎呀,你对我们母女这么好,就不怕我们赖上你啊。”
“有什么好怕的。你们对我这样好,要是被你们赖上,也是我的福气。”
庄湄挽起袖子,进入厨房,她坐到灶台下,开始添火。
“好香啊,你做了什么。”
“现在倒春寒,天还挺冷,我给你做了点红烧鹿肉,给你包好,你在路上能吃。”
“那我有口福了。”
佟渐春试了件新衣服,她走到厨房,说:“你卖山货能挣这么多钱,我都想跟着你卖山货了。”
庄湄摇摇头,“最近是运气好。”
“你吃完中饭就走了吗?”
“是。”
她话刚落音,小格格就走进厨房,说:“你不是说再过一个星期再走吗?”
“再过一个星期,让其他人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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