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有刘氏一个妻,还有正怀子的郭氏。刘氏正茫然然地坐着,手捻着木珠,嘴里翕动不知念什么,那郭氏两眼哭得肿得如核桃也似,极是伤心,要说这一院子里,老爷万一有个好歹,怕是这郭氏下场最不好过。刘氏一见钧哥儿来了,便让丫鬟带他进来,且同萧仲孺哽咽说:“老爷,钧哥儿来了。”
萧仲孺虽是睁着眼,却不十分清醒,只听到顾钧来时,眼里有了点神,手也有了力气。顾钧未曾想老爷到这时还惦记自己,两眼盈盈的,也有了点泪光,坐在床边看着萧仲孺,唤了声:“……老爷。”
萧仲孺听是钧哥儿的声音,好似心也安了,薄唇动了动,刘氏毕竟做了他二十年妻子,今儿也同他有了感念,安慰道:“老爷宽心,妾身……妾身必定待钧哥儿同郭氏母子一样,您别忧心了。”
萧仲孺这方阖了阖眼,手握住了钧哥儿的掌心,好似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将他抓紧了。这会儿下人进来说:“五姨娘撅过去了!”
刘氏擦擦泪,挥挥手叫人把郭氏抬回院子去,让她不用再过来,好好养着孩子方是要紧。这些日子,外头的人来来去去,有萧仲孺的门生,也有朝廷重臣,刘夫人不过是一介愚妇,这会儿老爷要坏了,她也没了主心骨,哪晓得如何安排,都只随他们进来出去,自己叫来了一班秃驴在外头,也不知到底能将人多留片刻,还是直接将魂儿送去往生的路。
顾钧陪着夫人待了半天,也没什么主意,就只能给老爷擦汗,听着那念佛声,熬到了快天黑,夜里那宫中太医院的林院正却暗悄悄坐轿子来了。
刘夫人不知林院正连夜赶到萧府是作甚,林院正却瞧瞧两边,刘氏知晓他的意思,把闲杂人等都遣了出去,屋子里只留顾钧、卢录事、温管事还有另两个萧仲孺的亲信。刘氏这才道:“这屋子里都是老爷信得过的,院正就赶紧直说了罢。”
林院正抬袖揩汗,方把要事给交代出来,几人一听,都骇了一阵。卢录事脸色暗下来,低声道:“院正的意思是,大人这不是急病,而是中毒?”又追问,“现在有多少人知道此事?”
“确是如此。”林院正拱拱手,“此毒为慢性毒,今晨放血后才看出了端倪,此下也只有我察觉,太医院并无第二人知道。”
萧仲孺先前不过是发热,过几日倒下,突然就一病不起。老爷是带过兵的练家子,身底子比一般人好,这回确实病得蹊跷,一下就不行了,没想到竟是有人下毒。刘氏听了,脸色就一坏,喃喃了声“不可能”。萧仲孺此人极为谨慎,用饭前都用银针试过,家里物件也都有夫人掌眼,还是头次出这样的纰漏。
另一个亲信道:“先不管这毒从何处来的,赶紧解了才是。”今儿外头多少人等着萧府的消息,偏偏萧仲孺的夫人不顶事,生怕外人不晓得萧仲孺病重,可刘夫人身份摆在那儿,这些人并不敢多言,只能一力平稳局势。
林院正道:“此毒并非奇毒,尚有方子可解。”众人闻言,不及大喜,那林院正就愁道,“可这解法不同一般,实为以毒攻毒,一个不慎过量,反可致速死。”
“太医可是要找人来试药?”卢录事问道。
“正是如此。”林院正说,“只这试药之人,也有些条件。因时刻紧急,若用体格健魄之人,怕药性发作不显,耽误了救人的时刻。若用病危之人,那这剂量掌握不清,也会将人药死,这正是棘手之处啊。”
林院正虽寻到了解毒的方子,却还未寻得合适的试药之人,如果早在几日前发现,尚还能随意寻个人来试试,眼看萧仲孺就要挺不过这一晚,几人须在这两三时辰之间找着合适之人。卢录事便问院正,那人须是什么条件,林院正道:“最好是自幼有病,以药扶养过一时,成年后身子稳健之人,这样的人用来试药,其身对药物作用明显,又因体质尚可,可撑得住下药的剂量。”
这条件说苛刻也不算极苛刻,只是,这短短时刻里,何来找这样的人。卢录事正要传话,命人去挨家挨户地问,传话的人还未跨出门,刘氏身后的钧哥儿就走出来说:“先生不必费力了,若说要找试药之人,顾钧当是合适的。”
原来,顾钧自小就有不足之症,七八月落的地,满以为养不大,没想到爹娘都死了,就他还活下来。他道:“我少时,那会儿家境还算殷实,静养了数年,也全好了。如今偶尔咳嗽之外,并不再发什么病症,想是能试试看的。”
屋中几人相觑,也算有犹豫,毕竟要试的是药也是毒,弄不好也要蹬直腿去的。钧哥儿却看看床那头的人,暗暗握了握自己的手心,压着嗓子说:“老爷……待我亲切如子,便是我亲爹,也不过如此了。此刻若顾钧静不作声,眼睁睁装傻,以后也是无脸面去见爹娘的。”
钧哥儿的亲爹顾老爷原就是个大好清官,确有本事教出个正正派派的好儿子,刘氏起来握紧了钧哥儿的手,几人亦忙不迭言谢,一时之间,人人心里都高看起这有情有义的孤子来。
林院正就带着顾钧,去隔壁屋里试药去了。他命人烧了热水,叫顾钧坐在桶里,说:“此药喝下去,期间如冰锥扎身,热水蒸浴可缓你苦楚,我会为你施针,助你熬过。”顾钧就喝了药童刚煎好的药,卷起袖子,他看着那锐利针头扎进去时,一点点细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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