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绪翻涌,不由得伸出双臂,拥住了自己的哥哥,郑重地答应道:“好。”
毕竟,她前世的遗憾,并不只有一个冯素贞。
“老哥,我们去探望父皇吧,不知他醒了没有?”
话音落下良久,太子终于回应道:“他……醒了很久了。”
皇帝的确醒了很久,自早间醒来,他便再也没有睡过。他的眼皮浮肿,面色苍白,双颊带着些不太健康的酡红,一双眸子却是神采奕奕,带着慑人的光辉。
坐在他对面的冯素贞被他瞪了多时,不禁心下暗忖:目前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和这年迈的霸道天子若是争执起来,可有一成两成的胜算?
他终于开了口:“冯素贞,你为什么会耗尽功力来救朕?”
冯素贞自然而然答道:“陛下有难,民女自是应该救的。”
皇帝笑了一声:“朕的儿子和女儿都被你耍得团团转,只有朕一心一意地要杀你。若是朕死了,你们几个怕是都能落得个痛快——你为什么要救朕?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权衡利弊吗?”
“利弊是利弊,是非是是非,”冯素贞平静道:“更何况,民女救的不是一个皇帝,而是一个父亲。”
“父亲?”皇帝若有所思地一笑,“好生新鲜的字眼,朕还真没听到过有人叫朕父亲。”他的亲生子女都会叫他“父皇”,哪怕是父,也是至高无上的君父。
“父皇父皇,在您的子女面前,您首先是个父亲,然后才是个皇帝,”冯素贞道,“纵然我能在一些小事上面虚与委蛇,但您是天香的父亲,是她的至亲,我不应该生出半点权衡之心。”
“这一点,你们确实是很像。”皇帝淡然道,“只是你若当上了皇帝,就知道这话是放屁。皇帝,不管什么时候,都首先是个皇帝。”
冯素贞恭敬道:“民女没有这份能耐。”
皇帝缓缓抬起眼:“若你不是个女子,倒是能匡扶社稷,做个好臣子。朕原本有心栽培你这个好苗子——可惜啊,这苗子,是没根的!”
冯素贞道:“皇上心智过人,是这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能够得陛下的点拨栽培,民女感激不尽。”
皇帝一哂:“既然感谢朕,可你又罪犯欺君,那你就谢罪自裁吧。”
冯素贞面不改色:“人终有一死,民女肯定也会死。只是死前,有一桩事情,望陛下为民女释疑。”
皇帝虚弱地抬了抬手:“说说看。”
“陛下为什么会想到,要我做太子妃?”
皇帝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冯素贞会向他求什么恩典。
他斟酌了一番,回答道:“太子性情儒弱,慧根有限,而他身边缺一个能全心全意为他着想而又不糊涂的人。臣子再忠诚,也只是臣子,到底比不得夫妻贴心。你是官家出身,又有几分聪明,内政庶务都操持得来。且冯家枝叶凋零,没什么根基,也不需怕你将来有牝鸡司晨的能耐。”
冯素贞谢道:“陛下过誉了。没想到民女在陛下心中能得此评价,民女惶恐万分。”
皇帝气得“哼”了一声:“只是朕没想到,朕给你递的台阶,你全然不下。冯素贞,你如此不识大体,倒是辜负了你的那点聪明。”
冯素贞抱拳行礼道:“陛下明鉴——既然您认可冯素贞的聪明,纵然民女不嫁太子,也能为太子尽忠。”
“你不用说服朕,他既然说他要保你,所以他要怎么处置你,朕管不着,也不去管了!”皇帝心烦地摆了摆手,“你也不需对着朕惺惺作态——只是,朕的香儿,决不能让你骗了去!”
冯素贞登时愣住了。
皇帝气呼呼地朝椅背上一靠:“朕亲缘浅薄,多年来放在眼里疼爱的,只有香儿这一个孩子。可偏偏就是她的婚事上,朕走了眼,居然让她和你这个……这个……”
冯素贞若有所思:“陛下对公主如此宠爱,是因为她是个不会争大位的女儿吧。”
皇帝赌气道:“谁说的?若香儿是个男儿,朕便把皇位给了她也成。”
冯素贞轻哂:“陛下,坐上您这个位置,就得舍了自己的真性情,便是您有心给,公主她也不会要的。”
皇帝沉默了片刻,终于无力道:“你说的对,香儿那孩子,任情纵性惯了……是看不上朕这把椅子的。朕戎马半生,治政三十年,但膝下的孩子,没有一个适合坐这龙椅的……唉……”
冯素贞道:“陛下,这就是您的错了。您一直执着的,并非是一个最适合的继承人,而是,一个最像你自己的继承人。”
皇帝被她说得一怔。
冯素贞继续道:“可是,世上哪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呢?纵然太子治政天分不及陛下,但太子也有他的优点、有他的想法。这一年来,太子已经不同以往。何况有张绍民在,有内阁在,就算太子将来成不了中兴之主,也可以成为守成仁君,陛下可以放心了。”
皇帝合上了眼,他身体虚弱得很,若不是靠着一股子精神气儿吊着,早已经昏过去了:“罢了罢了,朕老了,不懂你们,也不合时宜了。朕应该退位了……”
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天香就推门而入,太子也跟了进来。
二人异口同声唤道:“父皇……”
皇帝勉力支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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