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是夏季一天里温度最适宜的时候,我刷牙洗脸,做着以前每一天早晨的步骤。
然而最后一次打开公寓门,关上,走出。
在候车大厅我找到裹着毯子甜甜睡着的妹妹,所有行李都已打包完毕。妹妹怀里有一只信封,装有火车票,钱,还有一张剪报,我随手扔掉了剪报,在信封最底下写有林广荫的留言:
抱歉只能拿出两万,抱歉对你做出的一切,但愿你我都有自己的生活。
安静沉睡的车站随着列车即将到站的广播响起,渐渐苏醒,检票员打开铁栏开始检票。
我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她惺忪的睁开眼睛,看见是我,露出撒娇的微笑靠在我手上。我背着妹妹拉着拉杆箱,跟随散发睡意慢慢前进的队伍挪动。
妹妹想必又闭上了眼,在我背上发出梦呓般的柔柔嗓音:“哥哥,我们要回家么?”
我回头蹭了蹭小孩凉凉的鼻子:“不,我们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是去旅行吗?”妹妹伸出手拉我的耳垂。
我点点头:“嗯,会是一段很长的旅程。”
“那儿有动物园吗?”妹妹问。
“唔……应该有吧。”
“有没有游乐场呢?”
“会有吧,”我想了想,看着墙边高置的窗口外阴沉的天空,“……都会有的,只要小菲要,哥哥就能把它们变出来送给你。”
妹妹的脸贴着我的背,她抱住我的脖子,满足的打了一个呵欠:“……真好。”
她睡着了。
我们最终没有到达车票上的终点站,傍晚刚过,列车驶入了一个大城市的总站,妹妹很喜欢那里绚烂的灯光,她说它们真漂亮,就像地上的星星。我想到她不能再回到出生地,那个记忆她目前全部人生的城市,就带她下了车。
“如果小菲喜欢这里,我们就在这儿住下来。”我说。
她很认真地点头。
我总觉得,妹妹是预感到什么了,那么乖,没有吵闹,就算在以后我告诉她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妹妹也还是那么乖,没有吵闹……好像已经在学着接受自己的命运。
不清楚是否考上了那所大专,不管怎样,今年入学已经不可能。在城市旧城区租了一小间屋子,没有户口簿,只能送妹妹进入学费高昂的私立学校,几番下来经济上已经捉襟见肘。但大约是有家人在身边的缘故,日子并不难过,我要凭着一张高中毕业证书找到工作,靠自己的能力养活我们俩,然后再考大学。
在一家酒店找到服务生的工作,再做一些兼职,生活很忙碌,但我觉得这样活下去未尝不好,也许疲劳,不会被恶梦惊醒,也不会疼痛。
妹妹照旧在放学回来叽叽喳喳讲述学校发生的事,她也会想念那个小男孩,以前学校的同学老师,但她适应的很好,她说喜欢晚上都是霓虹灯的大城市,这里热闹又漂亮。
城市和以前生活的地方间隔遥远,没有传来林子午的消息,偶尔一天,只是随意调到当地的经济台,在屏幕底部滚动而过的信息里,林子午公司的股票处于跌幅前五位。
我不愿意去设想林子午面对丑闻的态度,那是过去时,他是我不能也不想回去的生活的一部分。
自那天后,我就再也不看经济台。
22
工作的酒店不大,处在步行街旁的缘故,作为开张不久的酒楼,生意还算不错。餐厅主粤菜,老板是广东来的年轻人,做生意很和气,菜点口感也好,于是有了越来越多的回头客。
出事那天临近年关,酒店里坐满了客人,空调调得很高,我正端着砂锅往外走,忽然听到玻璃碎裂的声响,然后是人们的惊呼,整个热闹的酒楼转瞬之间混乱起来,客人们惊慌失措的往外挤,差点把我手中的汤撞翻。
我靠在墙角,看见人群里冲出一伙拿着西瓜刀铁棍的人,他们掀翻桌子,拿着家伙砸毁家具器皿,朝着拼命从门口挤出的食客晃刀子取乐。
“骆飞……”身后有人拉住我的制服下摆,是从乡下来这儿打工的余杰,“是流氓……怎么办?”
酒店已经清场,老板从楼上赶下来,还没说话就被人一拳打在腹部,蜷缩着身体跪在地上。
“报,报警吧。”
我听见余杰发出颤抖的嗓音,他拿出手机,我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大麻子的光头拿着铁棍朝我们大喝一声,踢开砸烂的椅子向我们跑来。余杰看见他过来手指抖得完全按不上号码,转身往厨房跑。
玻璃外,停着许多辆出租车,大麻子的同伙在招呼他逃走,他却依然扑上余杰的后背,把小个子的余杰一把拽了起来,骂骂咧咧要朝他挥棍子。
我把手里的热汤泼到大麻子的脖子里,大麻子跳了起来大叫,我拉开余杰,往厨房跑,这时,从门上透明板注意到状况的厨师长打开门,让我们逃了进去,立刻锁了门。
大麻子的惨叫没有持续多久,有人过来架着大麻子往外走,几分钟内就撤了干净,只留下满地碎片残肴。
厨房里,糕点依然在蒸笼里蒸煮,白色的热气慢慢弥漫了整个房间。
从大厅跑到厨房仅仅十几米,但我和余杰还在喘,惊魂未定。确认他们不会回来,厨师长开了门去检查老板的伤势。
余杰脸色惨白,整个眼睛周围却发红,他想对我说什么,又发不出声,使劲拍我的肩膀。
“你……”他显然被大麻子的铁棍吓得够呛,露出快要哭出来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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