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南山一边帮着银童儿堆火,一边细瞧正坐在火堆旁烤火的傅川。少年此时正打着哆嗦将脚上的鞋子和袜子除下来烤火,麻鞋单薄得很,早被大雪和泥水污得不成样子,旧布袜子也绽了线破了洞,白生生的一双脚,冻得发青。
晏南山不由得想,这少年虽长得好,穿得却是贫寒,这么大寒的天气,又是出门在外的,居然连件遮风挡雪的斗蓬也没有,只一件连颜色都分辨不出来的平褐旧袄,亦已是里里外外湿了个透。
见他抖得厉害,晏南山心中不忍,便解开自己包袱,取出一件厚衣裳,微笑着递给他道:“傅小兄弟,我瞧你衣裳全湿透了,不如先拿我的换上。湿衣服穿在身上时候长了,一时邪寒入体得了病可不是好顽的。”
傅川心下感激,却怎么好意思污了别人的干净衣裳,忙推还道:“哥哥好意我心领了,我自有衣裳换呢。”
说着便从自己包袱里摸索着取出一件衣裳来,别瞧傅川身上穿得破旧寒酸,但取出来的这件衣裳倒是让人眼前一亮。烟色的貂绒毛褂子,缎面上饰以白鹤戏莲的绣花图案,滚边用藏蓝与月银白二色勾出缠绵不断的并蹄莲花,又大方又展样。只是傅川捧在手中,一时心中却又有些迟疑。他家里本不富裕,为了他上京,好不容易凑了五十贯钱,才托人去县里请好裁缝做了这一套体面衣裳。还是一水儿的新,一次都未曾穿过呢,若是弄脏了,可怎么使得。
“啧,好鲜亮的华服,现在不舍得穿,可是留着上京赴选金殿面圣时才穿的么?”
说笑间,清虚子笑盈盈的托着一壶油茶过来,先给傅川、晏南山、黑衣少年各端了一碗,跟着少年的几位伴当也各分得一碗。偏只银童儿没有,小道童少不得还了老道士大大一个白眼。
瞧这道长一副尊容欠奉,扫把眉黄豆眼,长得干瘦不起眼,没想竟有这等神通!
被说中了心事的少年心底暗暗讶异,搁下衣裳,谢着捧过热气腾腾的油茶,忍不住问道:“却不知道长如何得知我此行是要上京候选?”
清虚子盘膝而坐,笑得一脸的高深莫测,半晌,才慢里斯条的道:“何止是你,这边二位施主难道不是同路之人么。”
此言落地,真个是掷地有声。就连那个坐在火堆最远处、自始至终没有太多表情的黑衣少年都抬起头,冷冷的向这边瞟了一眼,虽未否认,但明显一脸嫌弃老道士多管闲事的表情。
其实,在傅川取出那套衣裳的时候,晏南山便七八分猜到他的来历,只是未曾想到,那个冷漠的不近人情的黑衣少年,竟也会是侍选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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