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熟识,又为何要下此毒手。”
苏行笑了笑,看着躺在地上的主簿道:“可不是,谁能想到他跟了郑琬那么久,居然还会狠下杀手。”
苏世誉仍是看着他,重复道:“既是熟识,又为何要下此毒手。”他声音温柔,字字清晰。
苏行愣了愣,面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苏世誉淡淡道:“郑琬与你相识多年,主簿在你手下听候差遣,叔父,何必下此毒手。”
楚明允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徘徊,抄着手自觉靠在一旁墙上冷眼旁观。
苏行表情彻底难看了起来,“誉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
“今夜之前是怀疑,”他眸色深敛,“如今已然确定了。”
“确定什么?!确定人是我杀的?”苏行不能置信,“我可是你的亲叔父,我和你是血亲!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带你出去踏青,你不记得了?”
苏世誉极轻极低地笑了声,“侄儿自然记得。不止如此,我还记得叔父当年担任右扶风时督建了这座水牢,那时您带我来过这里,告诉过我您藏的机关,”他抬眸,看着苏行,“……忘了的人,只怕是您吧。”
苏行瞳孔骤缩,紧接着震怒似地浑身颤抖,“有机关又怎么?难道你觉得我会害你不成?”
苏世誉垂眸,沉默了良久又道:“叔父在我来时,曾转述的姑母的话,可还记得吗?”
——我这次来赴任,路过金陵时见着了你姑母,她说你的服丧期都快过去一年了,既然杜越也在长安,你再拖下去,她就亲自来给你操办,顺便还能看看儿子。
——她说你的服丧期都快过去一年了。
“我双亲是在七月辞世的,八月时郑琬遭到刺杀,然后命您补任右扶风一职。姑母性格严谨,绝不会将忌日记错,更不像一时口误。……那么您在七月前就已经往长安而来,又一直未曾露面,所为何事?”
来到长安,隐于扶风郡,暗中制造这一系列命案,在他们到来后安排假的凶手咬定楚明允不放,两日之内就利用旁观的狱卒们将太尉密谋杀人的流言散布出去,然后将替其做事的主簿杀死,便再无人能指认,同时也将他们引入水牢,只要利用机关杀死了他们,最终的结果自然就是太尉借机对御史大夫下手而不得,两相俱败。反正死无对证,与他才上任的右扶风能有何干系?
这计划缜密,本该是分毫不差。
而苏世誉清楚地看在眼里,猜的也是分毫不差。
苏行愣怔许久,低下头去,肩头缓缓地颤动,他竟是在笑,那笑声渐渐大了起来,空落落地砸在水牢四壁,再抬头时已然冷了脸色,直盯着苏世誉,“你居然从那时候就开始怀疑我?”
苏世誉平淡道:“我奉命前来,本就是为了查案。”
“呵,苏世誉!”苏行冷笑道,“可真是苏诀教出的好儿子,跟你爹一模一样。……不,你爹可远不如你!”
“叔父当年难道也是因此被放逐出京?”
“我当年可什么都没干,苏诀居然拿一句我志虑不纯就把我给外放了!”脸皮既然已经撕破,苏行倒是无所顾忌了,“志虑不纯又怎样,李延贞那个毛头小子也能算得上是君主?我可没你们那哄孩子的兴致。”
“……所以叔父如今是另择木而栖了?”
“难不成要像你们父子一样?满脑子君臣纲常,也不知道睁开眼去看着天下成什么样了!动乱几年,天灾不断,这一时半会儿的安宁你们还就真以为开始太平了?清醒点吧,李延贞那昏庸无能的人是注定扶不起来的!”
“叔父慎言。”苏世誉微皱了眉。
“别叫什么叔父了,”苏行冷笑,“我算是明白了,是,怪我忘了你是什么样的人了,当初你爹要一剑杀你时我就不该拦着,也能免了现在后悔!我早听人说御史大夫如何如何,现在想来说的可真对,”他抬手直指着苏世誉,“无心无欲,无血无泪!你便这样下去吧,就该是一辈子的孤身寡绝!”
本是血亲,要如何才能怨毒至此。
这一通骂的实在淋漓尽致,楚明允不禁向苏世誉那里看去一眼。苏世誉面容淡淡,是一贯的毫无波澜,只是不知斯人是否果真表里如一,心冷硬若此,竟毫无动容。
直到苏行气喘吁吁地止了话,苏世誉才平静地开口道:“侄儿闻教,还请叔父伏罪。”
“伏罪?呆在牢里等着你审问再处死刑?”苏行脚步不稳地往前走了一步,“用不着你动手!”他猛然拍上身侧的墙,机关‘咔’地一声凹陷,一壁覆顶石墙轰然坠下,如惊雷般砸落在苏世誉面前几尺,震耳惊心。
血水从石墙缝下缓缓漫出,蜿蜒流淌,洇上他的靴沿。一时寂静。
“苏大人?”楚明允试探地唤了声。
苏世誉转过身,“走吧,待天亮后再命人来将这里收敛了。”
楚明允跟上他,想了想道:“苏大人和令尊……听起来似乎关系紧张?”他难得措辞委婉了些。
“不必多想,父亲只是脾气不大好。”风轻云淡的语气。
“喂——我说,”楚明允瞧着他的背影,“这边有的酒楼夜里是不打烊的,你若是心里不痛快,我可以去陪你喝两杯。”
苏世誉似乎是轻笑了声,“命案得破,你我总算不负圣命,我心里为何会不痛快?”
“行啊,那咱们去喝两杯来庆祝我洗脱嫌疑?”脱口而出后话音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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