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捧着脸感叹:“以前我还老担心公子这么善良会不会受欺负,现在看来真是多虑了。”
“但愿如此吧。”洪莲再次拱了拱手:“那我就不送了。杨先生,请。”
天色暗得越来越早,不过六点多钟的光景,暮气已经模模糊糊地黯淡了起来。
走出了房门没几步,柳陌红一个转身,便瞧见苏砚还站在回廊下,像是要淡成一抹烟岚色的影子。
“……师兄。”
柳陌红原本被凌霄城牵着向前走了几步,又忍不住折回来想对他说些什么,千言万语到了嘴边都只化作了一句:“……何必呢。”
苏砚微微一笑,看了看不远处正一脸不爽的望着自己的凌霄城:“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幸运,碰上一个凌将军的。”
一直等到那连背影看起来都如此般配的两人走了很久,苏砚也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夜色完完全全地沉下来,像是一个灰暗的茧一样包裹着大地,任由其中的华灯初上纸醉金迷变成一只被缚了翅的绮丽蝴蝶。
“苏师兄,苏师兄——”
玉梨园逐渐开始热闹起来,有小徒弟从前院一直寻到后院:“呀,您怎么在这儿?快快,去换了今晚的妆,快该您上场了。”
“……这么快?”
苏砚恢复了笑脸,杂糅着三分阴柔六分娇媚的容颜,在黑夜中完美无缺地掩饰了半分轻蔑半分怜悯的悲哀。
“是呀,你看看今晚的单子,您是第二场呢。”
小徒弟把戏单递给他,窥见那长长水袖间红光星点,瞪圆了眼:“师兄,您这镯子可真漂亮。”
“你喜欢?”苏砚似有若无地看了一眼藏在腕上的玛瑙镯子:“不如……我送你好了。”
“真、真的?!”
“……假的。”
苏砚突兀的轻声一笑:“骗你的。”
被骗得有些糊里糊涂的小徒弟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奇怪了,苏师兄今晚有些不对劲呢,眼睛里竟然好像有泪水似的。
刚一踏进府门,便听见凌墨白笑眯眯地问:“霄城,你什么时候请了尊这么好的菩萨放在我府上?怎么还搁在偏堂里头?”
杨海见凌霄城皱眉,提醒道:“将军,您忘了?这是上次杜小姐送来的。”
“杜小姐……哦,杜扇锦?”凌墨白眼珠一转:“啧啧,你还真是艳【不会】福【连这个也和谐吧】不浅。”
凌霄城淡淡一哼,也不生气:“人找到了?”
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他手腕上失而复得的那串佛珠。
“嘿嘿。”凌墨白咧开嘴笑了两声:“那个小大夫真是有趣,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有趣的人。”
“洛梧……他在哪里?”柳陌红按捺不住地问道:“他怎么样了?”
“他好得很呢。”
想起最后一眼少年气急败坏的模样,凌墨白笑得更是开怀:“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开往广州的火车上呢,包袱都收拾好了,看来是打算溜。”
“你怎么处理的?”
凌霄城撩了眼皮看他:“直接上去抢回来的?”
“啧啧啧,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抢啊,这本来就是我的。”凌墨白不满的伸手在两人面前晃了晃,那佛珠乌檀透沉的颜色压在柳陌红眼底,让他忍不住又问道:“洛梧他现在在哪里?”
“回医馆去了,说是有什么东西没拿。”凌墨白正了正色,还是掩不了眸里的笑意:“你们没看到他在火车上撞见我的样子,活像见了鬼似的,真是有趣得紧。”
“然后呢?他就乖乖的把佛珠还给你了?”
凌霄城边问边向里面走去。
“当然,”凌墨白弯唇笑得得意:“不然他还能怎么办?”
“我只是觉得,他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把佛珠还给你。”凌霄城似笑非笑,“毕竟是花了这么大代价才到手的东西,没理由只是为了贪图钱财。”
“你怀疑这是假的?”凌墨白挑眉:“我也这么想过,不过他给我的,的的确确是真的。”
说着把佛珠从手腕上褪了下来放到凌霄城眼前“你也知道这是妈特意从灵隐寺求来的,无论是材质还是雕工,市面上根本找不到能模仿的。”
凌霄城微微皱起眉:“……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
——九颗极品小叶紫檀雕成的佛珠圆润小巧,连大小也一模一样。
佛珠上的莲花纹是主持大师亲手镂上的,一刀一划都游刃幽雅,写意恣肆。
最中间簇着的最大的那颗龙眼翡翠是出世不二的珍品,和佛珠一起在塔前供了三年,水色极好,像是从三月春山上染下来的绿,沁在翡翠里头,一丝一丝的泛出微寒的流光来。
翡翠上是请前朝最富盛名的匠师小心翼翼地刻上去的一个“佑”字,浸惹出超脱尘世的隽美逸然。
——的确,这是无法模仿出来的。
“说不清楚哪里不对。”凌霄城摇了摇头:“可能是我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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