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很自然地,凌河拄着拐蹭过来,坐到严小刀身边,严小刀一声不吭就给这人让出半边琴凳。
也不用语言商量交流,凌河右手指端流水般滑出《卡门序曲》的几个小节,看了一眼小刀。严总很不丰富的曲库里,就这支最适合四手联弹,只能将就这位了。
严小刀就喜欢这样的曲子,欢乐,高昂,气势磅礴,弹起来特别酣畅痛快。他不喜欢过分文艺阴柔、甚至弹得憋憋屈屈藕断丝连、活活吊起胸中一口气似的曲子,偏好粗犷大气爽快的。
两人四只手忽快忽慢热情洋溢地抚弄那一排琴键,将每一个音符敲进对方心间。
他们都深深埋藏着真实的心意,脸上极为冷峻矜持,胸口却被快乐愉悦的心情填满、填得涨痛,这一刻享受人生快意的乐章,如此美妙。
对于凌河来说,这不过是他与严小刀之间步入黑暗乐章之前最后几个小节的狂欢,以酣畅淋漓的《卡门序曲》推上高/潮再最终划上休止符,够满足了……他因此格外用心卖力,挥洒情绪放任自流,没什么顾忌。
严小刀一双手长得绝好。
凌河本来就不用看键盘,视线毫不掩饰地品读严小刀的手。他喉结抖了一下,忍不住想钻到钢琴里去,自己去当那排琴键都值了。
严小刀也走神了,不知在琢磨什么……第二遍再弹时他开始漏音,手指走位飘忽弹得坑坑洼洼。凌河皱眉扫他一眼,这一扫严小刀自己撑不住先乐了,一路抱歉地笑出声。凌河见缝插针一个“一阳指”帮他补了个音,严小刀觉着这简直是对新手明目张胆的羞辱!
凌河后来又独自炫技一支《土耳其进行曲》,直接将严总秒成了渣。
只是独奏没人帮忙,凌河需要双手扳过一条右腿,让右脚压在延音踏板上。腿不方便,其余两只踏板就放弃不玩了。
严小刀也听出凌先生一定自幼家学严谨,再勤加练习,应该是练十好几年了,不知有没有考级,考哪一级也都够了。倘若不是被基督堂里这台旧钢琴拖累,凌河可以弹得更动听。十根俊逸修长的手指无比灵动,像帖了符、沾了仙水,把一支莫扎特弹得活泼优雅又富含东方人情调,乐声中都充满单纯的童真……
俩人背着老妈偷偷摸摸弹一会琴,半小时后严氏就从小屋出来,眼圈微红,忏悔祷告难免触及伤心往事。
凌河将自己吃过一块的糕点盘递给严妈,让对方先稍坐片刻:“可以允许我也进去忏悔吗,邱牧师?如果您能允许我的冒昧和对主的虔诚,我有些话想与您分享。”
严小刀诧异地一挑眉,事先没安排这一出?
邱牧师名叫邱文澜,是小镇上凤毛麟角几位富有声望的文化人之一,年纪不小但脸上不生皱纹,拥有信仰且保持豁达从善的心境,或许真可以让人忽略岁月时光的侵蚀。邱牧师微笑点点头,做个手势。凌河仿佛早有预案准备,又回头看向小刀:“严总,可以跟我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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