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致本来已经料想到今晚风波非同小可,适才侮辱也是难堪无比,却万万料不到,还有这般惊涛骇浪。
饶是他强硬自持,也不由惊得魂飞天外,一时竟不顾失仪抬起头来,却见殷螭也是一副惊愕神色,显然皇后让黎司仪说出的这指证,也同样大出他的意外。
同时刘后已在帘内失声道:“黎春,你好大胆!敢来污蔑哀家……”黎春乃是黎司仪的闺名,听得旧主呼喝,自然不好回话。时后反而笑道:“姐姐何必如此情急?黎司仪原未指明到底是宫中哪位贵主——难道那什么表记,姐姐也知道情由不成?”
一时殿上死一般的沉寂,只听到刘后鬓间步摇钗环簌簌作响,显然她已经气得不住发抖,然而声音却镇定了几分,冷冷的道:“时氏——我执掌六宫四年,从无半分行差踏错,岂能容得尔等肆口造捏,污蔑清白?哀家今日确实赏赐过林先生物事,却无非是寻常香料,太子也得了同样的赐物,有什么表记,什么款曲?这等捕风捉影之言,敢来陷我!”
时后笑道:“不错,想必真是寻常香料,奴婢小人混说也是有的——林少傅何不缴出验看?”
太后本来被儿子气得正在发喘,闻得时后手下指控,一时又有点发懵,此刻忽听这一句话,登时厉喝:“不错,缴来!哀家亲自验看!”
殷螭霍然立起,几步便跨到林凤致面前,众人只见他满脸都是黑气,都想:“皇后娘娘这一招大毒!林少傅胆敢背着皇上和刘娘娘有私情,如今撞破,却不知道皇上怎生发落?”眼看殷螭一副捉奸神气,简直是要狠狠掴林凤致几耳光的模样,大家也不知道是该期待还是该捏一把汗,都静默无声的屏息等着。
然而殷螭却始终不曾动手,只是咬着牙阴笑,说道:“小林,你很好——国朝大臣,没有让人搜身的理,你自己乖乖缴出来罢!”
他平时只有私下调情的时候才唤“小林”,这时大庭广众的冲口叫出来,显然已是盛怒。林凤致看他一眼,心道关系先帝体面的大事,你还跟我闹什么私人情绪?当真不识轻重——若在私底下他早出言讥刺,可是这时毕竟在众人之前,不得不保持君臣体统,只得屈膝跪倒,口称:“臣遵旨。”取出日间刘后赏赐的香囊,便有小太监接过呈上皇帝。
安康忽然道:“父皇,儿臣也有一个,也是母后刘娘娘赏的。”小手从袖子里拿出香囊,也不用太监转交,直接递到父皇手里。
两个香囊式样相同,都是宫锦所制。林凤致的是天水碧色,绣着秋月梧桐,太子的是明黄色,绣着二龙戏珠,都微微散出沉香的味道。
殷螭的脸色微微好看了一些,还未说话,黎司仪已膝行过来,禀道:“皇上,奴婢斗胆请皇上拆看林少傅的香囊……”他脸色不觉又是一变,也不用下人动手,自己一把将两个香囊全部拆开,忽然哼了一声,将囊中香料尽皆倾倒在大殿地上。
安康的香囊里只是沉香,林凤致的香囊之中,却另有一团麝脐,二枚相思子,一对叩头虫,以极轻薄透明的宫纱,打成个同心结的小囊裹着。
这些都是男女合欢的□。
二之8
到了这个地步,林凤致反倒镇静异常,面不改色的抬头禀道:“陛下,请查明偷换陷害之事出于谁手。”殷螭冷笑道:“好沉得住气——你恁地机灵一个人,会被别人偷换陷害?”林凤致正色道:“臣向来愚昧,名节却决不可诬。”
帘内太后已经一叠连声命令将证物呈进来,下面服侍的小内侍见殷螭神色许可,赶忙拾起所有香料呈到帘后,只听太后倒抽一口冷气,跟着便是刘后失声大呼:“母后!有人陷害,臣妾冤枉!”
时后悠悠的道:“臣妾倒也信得过姐姐冤枉——只不过这物事出自姐姐宫中,入得林少傅之手,却不知中途能有何人、借何等机会偷换陷害?姐姐不妨查个清楚,也好为妹妹将来整治六宫作个借鉴。”
刘后一时被噎住了,呆了半晌,忽然不顾抛头露面,自帘后跌跌撞撞的冲了出来,转身伏倒在殿中地下,悲哽道:“臣妾身受皇后册宝,也曾统率六宫,毫无错失。自先帝大去,更是贞心自守——今日之事含冤莫白,臣妾名节固不足惜,先帝体面却断不可丧!当真有罪的话,便请母后太庙定谳,从容赐死……”说着说着已悲啼宛转,伏身不停顿首,发间钗环乱堕,琳琅洒了一地。
太后显然已经吓得愣了,一面是皇后出面指证的奸情重罪,一面却是亲侄女、大媳妇哭泣哀求,竟不知如何是好,颤巍巍的不住声道:“这……这……阿云,先起来!姑母给你做主……”情急之下,竟当众呼唤起刘后的小名来。
殷螭皱着眉头上前一步,说道:“皇嫂何苦如此——先归座罢。”便有帘内女官和殿中侍应一齐抢上扶持刘后,刘后却不起身,忽然回头瞪着小叔子,厉声道:“天地祖宗有灵,断不容臣妾如此诬死!恳请皇上明查……”殷螭道:“朕自会明查,皇嫂安心就座。”刘后满脸泪水盈盈,泣道:“臣妾……臣妾一生贞白……”忽然一口气接不上来,面色煞白的向侧摔倒,扶持的众人一起惊呼:“娘娘气厥过去了!”太后吓得也离座出来,立即有女官打起帘子,同时呼喝:“太后懿旨——速传太医!”
殿中一片沸腾闹热,殷螭也懒得理会,回身又走到林凤致身边,只见他仍然跪着,安康已经吓得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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