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多么漫长的白昼,黑夜终将来临。无论多么明亮耀眼的光芒,终将会归于黑暗之中。无论多么迅疾诡异的出招,也终将有招尽之时。昏黄的天幕下,十二道耀眼的白色剑光已将叶暮上身的十二大要穴紧紧裹挟住,而后诡异地凝住不动。夺目的剑光下,长身而立的叶暮,正缓缓地闭上了明亮的双目,搭在剑柄上的右手,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叶暮一直喜欢闭着眼睛感受剑中的杀意,因为他认为听到的东西远比看到的东西让人心安。四周,冷如寒霜的杀气正在轻微不定的跳动着,十二道锋利的剑芒已经刺破自己身上残旧的长衫,剑尖正极轻微的颤动着,这十二人出剑的力度到现在已经少了一分,同时,可以聆听到白衣十二人细微悠长的呼吸中有了一丝紊乱。西北风,凉风,风力两叶,从这个角度出剑,速度会增加两分,不过,出手准度会减少一成。空中有风,微风,风是从叶暮身上传来的,如春风一般,杀气不是只有冷风,还有微风,微风是醉人的,于无声处悄然而至。
蓦然,叶暮于刹那间睁开紧闭的双目,其神色极为平淡的望着已经刺入长衫的十二口白剑,呛啷一声,手中长剑豁然出鞘。他的剑绝对算不上快,也没有耀眼的寒芒,甚至可以说有些迟拙,有些颤抖,有些乏力。剑起,晕生,青色的长剑在他身前划了个半圈后,便呛然入鞘,很随意,也很干脆。风,已经停了下来,黄昏中,叶暮依然是紧闭着干裂得有些发白的嘴唇,只是,他的脸上涌出一种极不寻常的潮红来,不妙的是,这潮红中又现出一丝惨白之色,形成两种鲜明的色彩。叶暮的额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正一颗一颗顺着脸颊滴落下来,摇晃着退了两步,叶暮便抽离了刺入身体的十二口白剑,喘息着将手中长剑拄在地上,叶暮颤颤巍巍的从白衣十二人身旁走过,勉力向玉楼关城门内走去。静谧的野空中,弥漫着一股极浓的血腥味,正在不断扩散开去。城门外,叶暮踉跄走过的地面上,留着两道极为鲜艳的血红脚印,其身上点点殷红的血渍撒在干裂的黄沙地上,就像一株株斑驳的红梅……
黄昏,黄昏后,天已经暗了下来,穹苍中一轮残月高挂,像离人的眼泪,多情而美丽。玉楼关外,西北热风,已经凉了下来,城楼不远处挺立着的胡杨树正摇曳着婆娑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来。很奇怪,那白衣十二人依然是一动不动的保持着那副形态,他们的身体略微前倾着,右脚正极力向前踏出,左脚脚尖轻轻向后踮起,右手中的白剑长长地向前伸出。嗒……嗒……嗒……,十二口龙泉白剑上还有鲜红的血珠正顺着剑尖缓慢而清脆的滴落在沙地上,鲜红的血液兀自在洁白的剑身游动着,这血很显然是叶暮身上的。已经走入城门内的叶暮突然停下了歪歪斜斜的脚步,转过头来,看着月光下有些刺目的白衣十二剑,他孤独倔强的神情中又显出一丝悲悯之色来。杀人,本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因为随之而来愧疚会在一个个漫长寂寞的夜晚生生地折磨着你,直到将你的灵魂啃噬得遍体鳞伤。叶暮,很讨厌杀人,从第一次为青衣侯杀人后,他就一直很憎恨这种生活,因为这种生活就像一直生活在无边的黑暗中,见不得天日,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也不能有感情……
既然这样痛苦,可为什么,还要活下去!叶暮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每次任务后的半月内,他每天清晨可以坐在山巅看看初升的朝阳,看着晨光将天地间的黑暗一扫而尽,这个时候,他会感觉到自己内心是纯净的,是光明的。很多时候,他都习惯站在窗下看看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看人群中体态婀娜的少女,看着她们窃窃私语,看着她们追逐嬉笑,看着她们忧愁神伤,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想起他的阿离来,那个记忆中永远不会褪色的女子,他的脸上就会露出难得的笑容,这时,他就会觉得活下去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玉,大多是白色的,晶莹的,瑰丽的。而玉楼关,是贫瘠的,荒凉的,雄浑的。一片孤城,大漠长烟,春风不到,胡笳声悲,这里的酒是烈的,这里的血是冷的!七月二十四日,辰时两刻,昨宵的残烛犹自未灭,阳光却已经密密地从白色窗纸的纸缝间钻了进来,肆意地洒落在木制地板上,一束束强烈的光线将满屋的尘土照的飞扬涌动,叶暮躺在胡杨树所制的床榻上,双目若有所思的望着床顶上镂空的花纹,一动不动的,过了很久才快速地眨一下眼睛,他似乎保持这个动作已经很长时间了。很多时候,叶暮都喜欢像现在这样静静地看一件物什,有时候甚至可以保持一个动作几个时辰不动。他一直认为每一件事情都有很多面,每一个人都会有很复杂的性格,可是,躺在床上已经整整三天,他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小侯爷想要自己的命,难道真是为了飞云剑谱吗?摇了摇头,叶暮不由得解开身上白色的有些陈旧的里衣,露出里面一件成金黄色的软甲来,软甲上一个镂空的口袋中折叠放着一卷发黄的白绢。叶暮身上的这件金黄色软甲,正是世人眼中珍稀无比的天蚕甲,这蚕衣是阿离在他十四岁生日时送给他的,天蚕衣还在身上,她呢,她不在!
叶暮脸上又露出痛苦的神色来,不断用手轻抚着胸膛上的蚕衣,双目望着阳光中飘扬的灰尘,似乎在极力回忆着什么……细数来,蚕衣上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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