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倩安静地离开了,她坐在窗边,像是睡着了一般。阳光洒在身上,她的手软且暖着,一点儿不像是死人。
手里的碗摔落在地,稀饭洒了一地,溅得到处都是,黎政撕心裂肺地哭叫着,目前却再也不会哄他一句。
黎政两眼一闭,昏死过去。等他醒来,徐倩已被确认死亡,一块白毯子从头到脚的盖在她身上,隔离了生死。
白天的一幕幕在眼前回放,黎政想,那大概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徐倩说他要回关家,却不提自己,是因为她早就知晓,自己根本没命回关家。
接下来的事不是关山海和黎政能解决的了,全权交由关之洲和曾雅柔代为处理。
关山海把烧得不省人事的黎政带回家,这小孩半夜醒来没多久后,又昏过去。
关山海没辙,只能带他去吊水,等两大瓶药水吊完已经是第二天了。
从医院出来,又赶去火葬场。
孤儿寡母没有亲戚,就连葬礼也比一般人简单许多。
曾雅柔帮忙挑选了一张照片,作为遗像。
晚上,黎政抱着徐倩的遗像重回关家,他如行尸走肉一般摇摇晃晃地回到原来的房间。
房里摆设与之前一样,关家把他所有的东西都搬回来了,徐倩的衣物跟着尸体一起被火化,只留下一些小玩意,让人有个念想。
关之洲和曾雅柔与黎政说话,他除了点头和道谢,什么话都不会说。
关山海叫他的名字,黎政总算有了其他的反应,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会机械地重复:“大少爷,我妈妈没了。”
关山海搂住他:“你还有我。”
黎政置若罔闻:“昨天是洗福禄日,我们说好的,我要给她擦澡去晦气的。都怪我,我没洗澡,我身上都是晦气,一定是我的晦气害妈妈死掉的。”
放下徐倩的遗像,黎政跌跌撞撞地跑进浴室,打开水龙头,不管冷热,对着花洒冲洗。
发烧的人哪能这样折腾,关山海冲进去,一把将黎政抱住,安慰他,徐倩的死与他无关。
直到水温适中,关山海才脱去黎政的衣服,用温水帮他恢复体温。
黎政站着,一直哭,关山海束手无策,只能帮他洗澡,一遍遍地告诉他,他身上没有丁点儿的晦气,徐倩的死与他无关,哪怕有晦气,这么洗,也被洗掉了。
他驴头不对马嘴地碎碎念,时常前言不对后语,可他根本顾不上那么多。
黎政站在崩溃的边缘,随时都会完蛋。
他不忍心让这个乖小孩入万劫不复之地。
不会照顾人的关大少把黎政洗干净,擦干净,用大毛巾包起来,慢半拍地发现自己全身衣服早已湿透,粘在身上,走一步滴一地的水。他烦躁地把自己扒个精光,随便找个条大浴巾裹住下半身,然后抱起黎政走出去。
关山河和关溪趴在门口,透过门缝往里看,关山海找了套衣服给黎政换上,再将人塞进被窝,又让弟弟们帮自己拿套换洗衣服下来。
关溪去而复返,叫了声:“小政。”
“你闭嘴。”生怕不靠谱地小弟说出逆天的言论,关山海提前制止他,把两个弟弟都撵走,反锁上门,一转身,黎政从被窝里钻出来了。
关山海问他想做什么。
黎政不说话,从柜子里拖出被子铺在地上。
这状态很吓人。
关山海抓住他的手,又问了一遍:“怎么不上床睡?”
黎政六神无主地说:“那是妈妈的,我不睡,说不定妈妈会回来。”
即便是关山海,也词穷了。他长叹一口气,任命般跪在地上陪黎政打地铺。
一切搞定,黎政钻进被窝里,他摸了摸床沿,闭上眼,不到两秒,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涌出来,直把关山海哭的,心都揪成一团了。
关山海也躺进被子里,大手一捞,把黎政带入怀中。他没经历过生死,人生阅历有限,遇到眼下的情形,脑袋里就是一片空白,只能凭借本能反应。
黎政哭,他便轻轻拍打他的后背,让他别哭。
黎政睡不着,他纠结一番,清清嗓子,在他身边轻声唱安眠曲。
关山海嗓音不错,可惜唱歌功底实在不怎么样,连安眠曲这样简单的歌曲唱起来都有点儿走调。他兀自尴尬,没想到效果惊人。
总算入睡的黎政不安地翻来覆去,关山海怕被子漏风让他受凉,索性两手一圈,把人锁在怀里,倒是自己半边身子露在外面。
黎政下意识地抓紧关山海胸口的衣服,终于安稳下来。
第20章
不知道是伤心过度,还是疲劳使然,黎政直到中午才醒来。他闷了一身汗,发烧奇迹般的好了,反倒是关山海,稍带少许鼻塞。
虽说黎政不再哭泣,但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吃饭的时候径自趴在厨房空荡荡的小桌子上。
关溪从餐椅上跳下来,拉着黎政的胳膊把让往餐厅拽,让他和自己坐在一块儿:“以后这就是你的位置啦。”
黎政抬起头,曾雅柔对他点点头:“快吃吧,马上菜要凉了。”
黎政张口道:“谢谢夫人。”
曾雅柔笑了笑:“以后叫曾姨吧。”
黎政淡淡地“嗯”了一声,一口一口吞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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