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裕笑笑,眼里却分明没有笑意。这样迫不及待啊,刚听说他回来就来见他了吗?
等小厮出去后,长林对着顾怀裕点点头:“二爷,刚一说我想起来了,据说今天下午城主的公子要去拜访连府。”
顾怀裕想想,伸手握住一旁静静听着的薛嘉的手,感受到薛嘉手里的温度,心里渐渐暖和起来,他凝视着他的嘉儿,缓缓道:“你陪我前去赴一个约吧......”
午后天空里起了风,日头隐去,云色渐渐变阴,堆叠在一起,重重团成混沌的朦胧。云城街道上的树被呼呼的风刮着,秋里的叶子发出刷刷的声音,暗暗地传递出萧瑟的意味。
不多时,天上便噼里啪啦地打下雨来,哗啦哗啦地打在地上被踩踏过千百年历史的青石板上,青石板上有微小的坑洼,积着小小的水坑。
街上的行人匆匆忙忙地收摊躲雨回家,不多一会街上就没什么人了,昔日里繁华的街道空空荡荡的,除了下雨外没有别的声音,天地安静。
在这一片安静的氛围里,云城连府的侧门外一个精致的小公子撑着一把四十八骨檀木伞,静静站在雨里,就像一幅画一样,好看得很。没过片刻,便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撑着伞过来,看见小公子就过去把自己的伞倾在一边,凑过去把人抱在怀里,低头下去深深吻住了对方,吻得难舍难分。
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一颗几人粗的百年榕树后,一把青玉柄骨折纸伞下,顾怀裕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握着身边薛嘉的肩膀的手力气越来越大,直到薛嘉微微皱眉低声道:“怀裕,疼。”
顾怀裕一惊,忙松开了捏住薛嘉的手,眼里闪过心疼的情绪:“嘉儿......”
没想到薛嘉翻过来握住他的手,眼中有着温柔的安抚:“我知道的。”
之前不论怀裕怎么对他,他心里始终有个洞填不满。毕竟怀裕曾是那样爱过连采玉,那连采玉在他心里到底还占着一个怎样的位置,他不知道,心里没底。从前怀裕不喜欢他时,那时他想,只要怀裕不再和连采玉来往,肯好好对他,那他就心下无限欢喜了。可等到怀裕真的做到后,他才发现这种感情,是根本填不满的,有了温柔以后,就开始想要独占——就想要完完全全占据他的心,让他心里不再想着别人。心里的不安渐渐扩大,有时他都忍不住在心里苦笑,想自己是不是太贪心。
直到那天怀裕对他彻底坦白,将自身最大的秘密全部袒露在他面前,对他露出自己最后的防备,放下所有的利刃,用一种任他宰割的姿态对他说: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们死在了一起......那时没有人知道,他面上表情淡淡,实际心里的城墙已全部坍塌,倾倒不复。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没有根据,但他知道顾怀裕说的都是真的。
忽然就觉得安心了。
那些都已过去。
顾怀裕怔怔地看着薛嘉的目光,心口有热流在冰凉的雨里涌上来,慢慢暖和了全身。他禁不住缓缓抿起了微笑:“我就是想过来看看,是不是这个时候,连采玉就开始了在我和萧烈两个人中间纠缠,然后设局害我,是不是连家现在就开始向萧府靠拢了。”
他只是想来确认一些现在可能已经存在的事实。
薛嘉依旧笑了笑:“我知道的。”
话音刚落,一个黑色人影就一头栽倒在雨里,倒在了离两人不远处,离那边的萧烈二人更远些。
顾怀裕眼神一抖,刷地扫了过去,一眼就看见了那黑衣人身摆下流着汩汩的鲜血,不断地流进雨里,泻在街上的石板上,很快又被雨水冲刷掉。尽管黑衣不显色,但这个人显然是重伤。
那人眼角瞥了顾怀裕两人一眼,心下估量了一下自身情况,将手心处的匕首握紧,跌跌撞撞地走到榕树边,绕过两人就要前去连府。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之间!
——那树下站着的身材修长的俊美男子一瞬间拔出短刀,上前三步一刀割断了重伤者的喉咙,刀光闪亮一刹,下手干净果断!
薛嘉原本以为自己很惊讶,可变故发生的那一刹他神情甚至可以算得上平静。他冷静地看着顾怀裕一把将死去的尸体拉到树下,用树挡住了他们的身形。
顾怀裕前世在乞丐堆那两年里,遇到收成不好乞丐挨饿的年头,见过很多次这样的眼神,为了食物,为了活下去,很多人的眼睛可以丧失人性。那时他心如死灰,最后竟还能勉强活下去,也真算得上上天见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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