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里人很多,不过对卓宁来说没有任何区别,因为大多数人的名字他都叫不出来。许翼坐在他旁边,企图以一个冷笑话作为谈话的开场。两人好像又回到了高二一班的教室,他沈默地做题,他痞笑著从後门溜进来,找著各种无聊的话题和他攀谈。只是无一例外地,後排的女生都会煞风景地插进来。
连这最後一次也不例外。
百无聊赖地听著女生拐弯抹角地打听他的近况,卓宁好脾气地忍了十分锺後终於忍不下去,借口上洗手间出了包间门。其实只是想去洗个手而已。却没想到会在那儿碰到许翼。
男生赤著上身,站在烘手器前,手里拎著一件半湿的t恤,措手不及地看著走进来的他。卓宁的视线在他的上身短暂地停留了一秒,心跳失序地移开了。原本以为已经封藏了的情感,此刻竟然像泄了闸的洪水一样倾泻出来。
卓宁有种无可奈何的悲凉感。
他脱了自己的衬衣,让他换上。许翼明显受宠若惊,回了包间还是神游天外的状态。两人又坐回了一起,许翼的肩膀紧紧挨著他,卓宁静静地感受著他的气息,感受著这最後的,短暂的,弥足珍贵的温暖。
有人给许翼塞话筒,起哄让他唱歌。身旁的男生没有拒绝,他点了一首五月天的歌。卓宁从来没有听过那样温柔的旋律,他听得很认真,很投入,甚至忘记了他来告别的初衷。
聚会的最後,班长提议同学们互相拥抱。他能感受到许翼的紧张和僵硬。这简直不像平常的他了。卓宁不敢往深想那是因为什麽缘故。他只是伸出手,用力却又小心翼翼地拥抱他。
再见,许翼。
他将脑袋埋在他的後颈里,无声地用唇语说。
再次见到他,是四年後的现在。看到对话框里出现那个早已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名字的时候,卓宁差点失手把咖啡泼在了电脑屏幕上。
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竟然又回到了原点。
也许真的是宿命,再次让他们相遇。他已经过了懵懂青涩的年纪,自然知道那份禁忌的感情放到现在来看已不像当初想的那样可耻和不堪。去英国留学一年的经历很大地影响了卓宁看待这个世界的角度和态度,时代在变,国内对这种事情的接受程度尽管不像外国那样普遍,但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正常地看待他们这个群体,至少不会像以前那样妖魔化他们……
呵,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为未来打算的卓宁有些自嘲地笑了,现在想这些,似乎太早了啊。
口袋里传来的手机铃声将卓宁从纷繁的思绪中抽身出来,他瞟了一眼下铺睡得正香的人,站起身,走到阳台才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喂,姐?”
“听说你们学校放假了,怎麽你小子还不回家啊?”
卓倾的声音清脆爽朗。她毕业後留在西安的一家研究所进修,明年才算正式脱离学生身份。
“是有一些院系放了假。不过我们系还有几门考试,放假在半个月以後了。”
“噢,那你们复习周应该很清闲的啊,怎麽不回家,妈老是念叨著让我带你去买衣服呢!”
“……我有同学来了西安,这几天要陪他出去逛逛。”
“男同学女同学?”卓倾一下来了精神,“是以前修水的同学吗?”
“高二的同学,男的。”卓宁表情不变,“西安你很熟了吧,能不能推荐几个好玩的地方?”
卓倾的语气有些失望,“男同学啊……西安我熟,行了,到时候把你同学带上,咱们仨一起聚一顿。”
约好时间,卓宁又问候了几句爸妈的近况,直到被卓倾调侃都大三了怎麽还不找个女朋友後才表情无奈地挂了电话。他很慎重地开始考虑,是不是应不应该跟卓倾坦白一切了。
许翼从深沈的梦境里醒转的时候,有好长一会儿都分不清自己是在什麽地方。头顶的木板铁架床年代久远,身上盖的被褥是自己所不熟悉的深蓝色格子图案……寝室不都是上床下桌麽……而且他什麽时候换了被子……
“你醒了?”和卓宁的话语声一起飘过来的,还有一阵醇香的面汤味。许翼对这股独属於北方的味道很陌生,但他也在同时迅速地反应过来了自己的处境:他已经到了这个梦想中的城市了,而且,还睡在他曾经梦想过的男生的宿舍里……等等,这不会就是他的床吧?
“这……你的床?”许翼掀开被子,发现自己只是脱了羽绒服和鞋子,不禁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嗯。”卓宁坐在椅子上吃面,桌上的手提电脑里正在放bbc08年出的纪录片《hina》。他用筷子指了指放在隔壁桌上的一个饭盒,“给你带的,怕你吃不惯北方的面。”
“噢。”许翼噌地坐起来,麻利地开始穿衣洗漱。他算是体验到梦想照进现实是什麽感觉了,二十四小时前打死他也不会想到自己会从卓宁的床上醒来,然後两人还坐在一起亲密地吃饭──是很亲密没错,因为卓宁的笔记本屏幕不大,而他也要看到的话,两人就只好挨在一起……
“你平时爱看纪录片?”许翼努力让自己不要让手中的筷子离卓宁的脸太近,他真的很担心一扒饭筷子头就戳到他的脸……
“还好,国内科教式的纪录片太枯燥了,那时候在英国,正好看到了这部片子,探索中国自然环境的,还不错,就下在电脑里了。”
“嗯。”许翼咬著嘴里的鱼香茄子,味道有点怪,不过还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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