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什么是我?”我追问道,“我不记得肖恩家和他有过来往。”
“我曾对他提到过你。”柯尔曼说。“他告诉我他也想见你一面。”
“你的哥哥也会一起吗?”
“他还在外国出使,没法见到他父亲最后一面。”
“那么兰朵呢?”
“她不能在这时候来。”他说道,同时颇为勉强地笑了笑。
我直勾勾地看着他,试图把这句话理解成纸面上的意思。
柯尔曼在我的目光中缓缓合上了眼睛。
“她不应该来。” 他说。
这辆马车稳稳地降落在了王殿的一扇侧门边上。柯尔曼大约提前同几道关卡打了招呼,我们全程畅通无阻地直接走进了主殿。白日的大殿里也是灯火通明,却在此时显得格外的空旷,竟然给人一种荒凉至极的错觉。
他在一扇房门前站定,忽然又将我拉到远处:“再等等。”
我听从他的建议,两人去了楼上的一处扶栏等着。远处的大钟悠悠地敲了三下,只见下面那扇镶了猫眼石、黄金石的红玛瑙大门被从内打开了,一群穿着黑袍的人鱼贯而出。他们没有一个人抬头向上望,都是举止木然地朝外走去。
“元老院的人。”柯尔曼低声说。“他要为他的人做出祷言——尽管死的人是他。”
“广义上的‘祷言’?”
“只是他对后事的布置而已,”柯尔曼说,“我并不关心这些。”
我的目光在那群黑衣人里来回打转,忽然被其中一人的背影吸引住了。
“我可能看错了,”我迟疑地说,“那个人的背影有点像明奈利。”
“就是她。”柯尔曼的语气很平静。
“怎么会?”我压住声音,“四十岁以下的院士都很少见——明奈利只有二十一岁或是二十二岁!”
“她的父母在很早以前因公殉职了。他们在早年都是托斯卡亚.金的好友,如果你听到老人们谈起‘勇敢的三刀客’,那大约指的就是他们。”柯尔曼说,“她父母逝世后,院士头衔落到了小明奈利身上,直到她成年后可以正式挂上这个身份——就像是某种垂怜的赏赐。”
我想起《爱尔玛》剧组在真正定下排演地点前,曾经为适宜的场地四处游荡。明奈利请我们到她家中招待过;在那次拜访里,我确实没有见到她的父母,她带我们简要地参观了一周,包括她房子内一条挂满艺术作品与工艺刀的长廊。
其中的展览品之一是一幅短窄的挂画。画纸看上去很旧,但画框仿佛被重新装裱过,上面有两个年轻男人搭着肩膀,笑容灿烂地看向外边。两人都是黑发。其中一人明奈利介绍过,说是她的父亲;另一人的面目现在回想起来,仿佛跟柯尔曼有些相像,也许正是年轻时的托斯卡亚.金。
“我们该走了。”我提醒柯尔曼。
他从栏杆上起身,带我走下去。下面那扇华贵的门关合得很慢,他在它彻底闭上前再将它度推开了。
房间里的半边都空着,有一张大床靠着窗口,十几张黑漆漆的高背椅子似乎是被临时搬了过来,有些杂乱地合围了那张床的边沿。床头靠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背脊绷成一个笔直的弧,以致于他身上束的宽大睡袍几乎显出了庄重的意味。
柯尔曼挑了一把中间的椅子坐下,并示意门口的我也来坐。我只好将他身边的另一把椅子朝远处稍稍拖了拖,默默期待着这对父子能在交谈中忘记我的存在。
“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柯尔曼?”在漫长的寂静后,病危的国王终于首先开了口。
“我会处理好你的后事。”柯尔曼说。他那样子看上去就像在谈论一个陌生人的葬礼,或者天气。“我尽力不给杜灵.金添麻烦。”
国王审视着柯尔曼;我看不出他的眼神里是否有着发怒的征兆。紧接着他却仿佛心事已了一般,全身的姿态都彻底地放松了,头轻轻地向后仰去。
“好吧。”他平和地叹了口气,“足够了,我的儿子。”
我从略靠后一点的视角,看到柯尔曼的后背忽然轻轻一震。
国王把手覆在柯尔曼的头上,像是迟来地注意到了我,冲我蔼然一笑。
“小维森特。”他很有礼地说。 “抱歉怠慢了你。将旁人突兀地叫到一个死人的病榻前,总是有些不大妥当的。”
“你好,殿下。” 我身处于这对父子之间的僵硬的气氛里,心下多少不大自在。
“不必在我面前这么拘谨,” 老国王说,“我曾经抱过小时候的你,还和你一起在你们家花园里采过灯笼果,那时你弟弟还没有出生。”
我凝视着他的面容,竭力搜索着我的记忆。他的面孔仿佛历经了风霜刀剑,但仍旧并不难看,唯独那一头白发令他整个人的面相比实际看着老上了许多。
“我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我遗憾地承认道。肖恩夫人从来没对我提起过这种往事。
“没关系,你那时候太小了。走路尚且左摇右晃。”国王说,“我记得肖恩家的灯笼果很甜,秋季总是能结上很多串……”
他带着病容的脸微微发亮,表情简直蜕变得有些像个年轻人。可他的声音到这里便忽地消了下去,仿佛哑了。
“我已经不在肖恩家了,殿下。”我说。
“是,是。” 他低声说,露出一些糊涂。“我当然知道。”
窗口透进来的夕阳余晖洒在他的大床上。他在这余晖中直视着我的眼睛,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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