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王大婚完了,科举也结束了,兰珏总算松了一口气,告假在家歇乏,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小厮道:“老爷可算醒了,张进士前来拜见老爷,在前厅等了半晌了。”
兰珏一时迷惘,今天是新科进士拜见老师的日子,但是本届科举没有哪个考生算他的门生,这个张进士……
不会是张屏吧。
果然是张屏,兰珏到了前厅,就看见张屏在厅中站着,桌上摆着两盒月饼、一筐石榴,是他带来的礼物。
兰珏皱眉道:“你该去拜见陶大人。”
张屏道:“学生已递了帖,下午去拜见陶大人。”
兰珏有些无奈,却不由得笑了:“陶大人是你的老师,日后在朝中,亦是要帮你最多的人,但陶大人是个好官,你不用送什么好礼,只按照你带来的东西,同样送去便可。”踱到桌边看了看月饼盒,又道,“陶大人年岁稍长,云腿月饼太过油腻,你可以挑一些素馅的月饼。”
张屏道:“学生订了五仁馅的。”
兰珏不觉又笑了,此生倒不像他想的那般不开窍。
他缓声道:“如果陶大人不留你在尚书府吃饭,你晚上就过来吃吧。”
张屏点点头:“好。”
中秋那日,新科进士的封赏官职诏书颁发。
今科一改本朝旧制,头甲三名不再外放地方,直接进入朝中各司部。
状元柳桐倚赐封大理寺断丞,正五品。
榜眼蔡贤章赐封吏部主事,从五品。
探花游恒清赐封礼部主事,从五品。
二甲三甲或留用朝中,或外放地方,官职都比以往优厚,起码在州府任职。唯独末名张屏,外放沐天郡宜平县县丞,从七品。
张屏被封了这样的官职,陈筹异常惊讶。
原本,他背着张屏,在酒楼里偷偷订了几桌酒席,准备张屏封官之后替他庆祝一番,也算还张屏救他的恩情。可堂堂进士出身,竟然被封了个从七品的县丞,连知县都不是,这几桌酒席,就显得尴尬了。
陈筹只得又去把酒席退了,还好酒楼老板知道原委,很同情张屏,只收了陈筹六十文的退订钱。陈筹从头到尾不敢让张屏知道,只能自己暗暗心痛。
实在是疼得有点憋不住了,他小心翼翼地问张屏:“兰侍郎……陶尚书……不都是挺大的官么,怎么就……”
张屏说:“哦。”
陈筹便不敢再问啥了。
张屏临去上任之前,陶周风把他叫到府上,勉励鼓舞了一番,曰,授予这种官职,更能体现皇上和朝廷对张屏的器重和恩典。既得官职,就当以民为本,外放地方,身为官阶最低的小县丞,才能最充分地体察到民情,了解民生。
他再从这里那里那里这里的层面上逐一剖析,把县丞剖析成了本朝最前途无量的官职,暗示朝廷要把张屏栽培成最粗壮的那根栋梁。
勉励到最后,陶周风自己都热血沸腾,几乎信以为真。
张屏板板正正地躬下身,道:“学生一定谨记恩师教诲。”言语郑重,陶周风欣慰地笑了。
其实陶周风很心痛,他本是想让张屏进刑部的,小皇上让张屏做了替补进士,又成了他的门生,陶周风原以为,皇上也是这个打算。
他知道,张屏这般上榜,官职不会太高,就算在刑部先从最底层的小吏做起,一步步向上走,前程也不会差了。
手下有了王砚和张屏两人……陶周风几乎看到了刑部牌匾上那璀璨的、黯淡了大理寺的光芒。
从七品的县丞一封下来,陶周风懵了。
难道是皇上想让张屏从低做起,外放小县赚取资历?陶周风虽然认为,为国为民不需要计较官职高低,但是,小小县丞,上面还有个知县,恐怕连升堂审案都轮不到他,想做出政绩,实在……
陶周风深深感到圣意难测。
朝廷中有了风言风语,说是从宫里的宦官们那里得来的闲话——张屏在领御宴的时候,大不敬地多看了怀王的腿几眼,犯了蛟颜,才会有这般结果。
陶周风不愿意这么想。
就在今天下午,王砚汇报完公事,像不经意似的说了一句:“大人,下官听说,那张屏做了你的学生,怎么外放到小县去了,好像连知县都不是?”
陶周风的伤口上被撒了一把盐,呵呵笑了两声道:“还太年轻嘛,总要历练历练,这是圣上和朝廷栽培的苦心啊。”
王砚哂笑一声。
陶周风留张屏吃了个晚饭,说了一句今天最发自肺腑的话:“好好干,你做出的政绩,朝廷不会看不到,老师等你尽快回到京城。”
张屏收拾好行李,要在九月初到宜平县衙上任,临行之前,又去到兰府辞行。
兰珏亦对张屏的官职有些意外,一些闲碎的传闻他也都听说了,但他揣度小皇上对张屏的态度,总觉得这个官职别有深意。
他尚不能太确定,便只泛泛地说:“县丞这个官职是有些小了,不过,先在这样的职位上磨一磨,来日回到朝中,亦多一些经验。”
张屏道:“我觉得,挺好的。”他来考科举,本来也没想做大官,干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他自知不太会说话,也不太会和人打交道,但在朝廷里,这两样很重要。
他仰慕兰珏这般事事都应付得游刃有余,从容又优雅的人,但他知道自己做不了这样的人。
就好像吃面,他佩服那些连喝面汤都喝得没有一点声音,跟品香茶一样高雅的举止,不过自己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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