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椅都是紫檀木的,上面套着深色面子的丝绒,屋里烧着暖炉,一阵熏风。
阮君烈对长官行礼,捡一个下手处落座。
佣人捧着铁观音,给客人把茶斟满,又将点心整理好,摆放开。
不止一个客人,阮君烈辈分靠后。
阮君烈等着,先让他们挨个与长官说话。
众将高谈阔论,谈吐雍容,约莫讲了一个钟头。
长官终于注意到阮君烈,发现他没吭声,就主动问他什么事。
阮君烈抓住机会,对他诉说叶鸿生的事情,求他出面作保。
长官喝一口茶,没有做声。
阮君烈在他手下做过事,印象中剽悍果敢,他很喜欢,但是他也记得林斐。
林斐是个聪明的后辈,确实贪财了一点。他为这些原因去敲诈别人,不奇怪。以军中腐败的程度看,林斐的行为不算大错,为此被杀,好像有些过火。
长官回想着,发现自己对叶鸿生没印象,不好判断。
他沉吟着,不肯开口应承。
阮君烈开始为叶鸿生求情,说他种种好处,请求从轻发落。
长官听了一会,为难道:“叶宾卿这个人,我没听说他哪里特别好。”
阮君烈激动起来,辩解道:“那是因为——宾卿从来不拿手中的权利做人情!”
长官略微惊讶,笑了笑。
见他不肯援手,阮君烈换个方向。
阮君烈说:“军统的人调查他也就罢了,还让共匪的叛徒来拷打他。宾卿怎么说也是国军军官,不该棍棒加身地逼供,更不该让此等人审讯他。”
阮君烈越说越生气,悲愤起来。
长官见他这么激动,忙伸手安抚。
阮君烈道:“钧座,就算他有什么过错,死有余辜,也要有理有据,怎么能屈打成招?让共匪的叛徒来逼迫他,是对我军的侮辱!是对宾卿的侮辱!”
长官的脸色变了变,心中有所触动。
阮君烈继续求情,其他人也听着。
案件的真相尚未明了,长官并不相信阮君烈的一面之词。
话说到这个程度,他要斟酌一下这件事情。
长官对其他客人说:“你们谁认识叶宾卿吗?”
一位客人想起一件事情,说:“叶宾卿我记得,打过一次交道。”
长官问:“他怎么样?”
这位客人曾经在美国留洋,是一位高级的参谋长,他说:“我们在淞沪战场上见过。我指挥空军,协同大部队,对日军作战。”
长官赞叹说:“你那场仗打得漂亮。”
众人回忆着,赞叹起来。
这位参谋长谦虚地笑笑,说:“叶宾卿的话,我和他不熟,不晓得他为人如何。根据我的印象,他有联合防空作战经验,取得过很好的成绩。我军这方面人才不多。如果没有大错,还是先留着。”
阮君烈大喜过望,知道有救,回头看长官。
长官心中一动。
林斐已经死了,叶鸿生在战场上还有用,为了内战胜利,这一点必须考虑。
但是他依然没有答应。
长官望着阮君烈,眼中精光大盛,强调说:“一个革命政党内,决不能允许两种不同主义的信仰者存在!你能保证他不会变质吗?”
阮君烈站起来,向他陈述自家与叶鸿生的渊源,还有叶鸿生一贯的忠诚。
阮君烈说:“我与宾卿是生死之交,他不会负我!今日,钧座开恩,党国再造他一次,他更没有理由变节。”
阮君烈说:“让他回到我的部队,我会辖制他。”
长官点点头,目光中流露出期许,附和道:“软化他,辖制他!不要让他变!做一个将领,就是要将可用的英才统统笼络在手中,为我所用!”
阮君烈站起来,激动地说:“是!长官!”
长官站起来,准备去打电话。
他走了两步,又停住脚步,回眸忧虑道:“如果你发现,他在精神上已经被俘虏了。届时不能手软,必须杀掉!”
阮君烈楞了一下,目光变得坚毅,深沉,剔除了感情的柔波。
阮君烈站直,并腿碰一下靴子,斩钉截铁地说:“我会亲手杀了他!”
他的回答一锤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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