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吾家嫁我天一方
他两人到得睿王府已经是申末酉初,夕阳斜照,亲王府五间七架的朱漆大门开得笔直,门楼下硕大的红纱灯笼早早地挑了出来,两排挺胸叠肚的管家流水一般进进出出。见到皇子殿下和云阳侯被一群护卫簇拥着联袂而来,忙不迭的上前招呼,恭恭敬敬地迎到正殿。
睿亲王宁轩是嘉佑皇帝祖父最小的一个儿子。这位庙号世宗的皇帝虽然生了十七八个儿子,然而除了继位的皇五子延熙帝之外,其余皇子死的死,囚的囚,就只剩下当年才三四岁,任事不懂的宁轩安然无恙。延熙帝也乐得有这么个比自己儿子还要小个十几岁的小兄弟养在身边,一来不用担心和他争位,二来可以让世人赞他一句兄友弟恭,是以待这个幼弟比他亲生的几个儿子还要好些,每有内府献上的时鲜,外藩贡来的珍物,总是先挑上上的份子赐了睿亲王,余下部分才轮到妃嫔皇子和其他重臣。
到了延熙皇帝龙驭宾天,先帝宁载素有仁孝之名,对皇叔更加恭敬,连同宁载的弟弟、今上嘉佑皇帝御极十二年,也不曾改了亡兄的规矩。睿亲王也十分能领略他们父子两代三人的好意,一味的在家诗酒fēng_liú,结交文人雅士,还养了两班绝好戏子,时不时有官媒领了极清俊的孩子上门来给王府的管家相看。
这样一位亲王,凌玉城又生得一副女儿家也要自愧不如的相貌,自然没事决不肯上门走动,今次要不是宁秀死命拖了来,又听说有各国使节到场,最多不过派个副将送点贺礼罢了。因此上前给睿亲王行过礼,说了几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例行恭维话,眼看着宁秀笑嘻嘻地混进一帮鸿胪寺的官员当中,凌玉城径自坐回自己的席上和副将们说话,一边暗地里打量着各国使节,把为首诸人的一举一动都记在心里。
今日睿亲王府屏开芙蓉,褥设锦绣,正堂里满满的都是大虞王公贵族和各国使节。大虞以左为尊,左边从首席往下列了二三十席外国使臣的席面,右边是大虞皇子、宗室、公侯伯爵一溜数下来,然后才轮得到一二品大员的位置。凌玉城以北疆大帅的身份,也不过在右首坐到了第三十三席,如果不是顶着个世袭的侯爵头衔,只怕还要往后多排出一二十席去。
这时宾客已经到了大半,只剩苏台、西珉的使臣和大虞储君宁泰不曾到场。因寿星还没出来,客人多是交头接耳的聊天,有交情好的就串来串去,这边作个揖,那边扯两句闲话。凌玉城扫了眼大凉那一席,目光忽地顿住。
那夜大雨古庙交手,白天听月楼头再遇,自称余元继的那个男子赫然坐在席间,却不在正中一席,而是被掩在正使身后的阴影里,不留心几乎注意不到。正使位子上端然正座的反而是白天坐在余元继下手的那个年轻人,此刻正和凑近来说话的南平使节谈笑风生,一派温文尔雅的气度俨然翩翩浊世佳公子,哪里看得出是来自膻肉酪浆、逐水草而居的北凉?
见到凌玉城望过来,余元继微笑着冲他举了举杯,随即一饮而尽。北凉周围附庸的小国也是极多,席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两三拨人过去,再看时已经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有意思——”凌玉城眉头一扬,心底那个隐隐的猜测越发肯定了几分,侧头问道:“这次北凉派来的正使是谁?”
“是北凉羽林将军哥舒夜。”立刻有下属应声回答,停了一停,又跟了一句:“世袭晋国公,还是北凉天统皇帝的驸马。”
跟凌玉城来赴宴的下属都跟了他至少两三年,知道自家将军不是真要答案——实际上某国使节某人这种资料,以凌玉城的习惯,早在进京之前就肯定背了个滚瓜烂熟——只不过借着旁人的回答整理思路,因此一报出答案,外圈的几个小声聊着天遮掩动静,内圈所有人都住了口,或是相互用眼神示意,或是眼巴巴地盯着凌玉城沉思中的侧脸。
“羽林将军?”凌玉城暗自沉吟,打了这么多年仗,他当然知道北凉皇帝的御林军历来分为金吾卫和羽林卫,金吾卫宿卫宫禁,羽林卫出入扈从。既然派了羽林将军出使,按说使节卫队就理所当然是羽林卫,然而今天在大道上闹事的分明自称为北凉金吾卫——这两支军队一起出动,白天那人又坐在哥舒夜上首——北凉贵胄的姓名年貌在脑海里一个个流过,凌玉城越想越是肯定,一时间连眼神也亮了起来。
如果余元继真是他猜测的那个人……难得此人轻身潜入大虞,这个机会绝对不能放过!
正在凝神思索,忽然外面一阵大哗,就连凌玉城身边的副将亲卫也纷纷扭头,有些位置不好的,几乎要扑到前面人背上。凌玉城回过神来向大殿门口望去,原来引起骚动的是一队靓妆丽服的妙龄女子,为首一人宝钿珠钗,广袖轻扬,正红裙裾之上凤凰飞舞,气度一派高华贵重,其余众人也都是容姿秀丽,顾盼神飞。两边席位上无数道目光集中在她们身上,那些女子也并不羞涩,一径大大方方地回看过去,时不时还对中意的男子报以微笑。
“原来是来贺寿的外国使节到了。”凌玉城不由得一笑,低声为几个第一次踏进虞阳的土包子解说着,“大虞的邻国,以女子为尊的只有苏台和西珉,也只有她们两国会派女子出使。刚才知宾唱礼是怎么报的?西珉荣亲王?”
见他心情不错,身边众人也露出了笑容,亲卫队副队长丁柏凑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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