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倚危崖,面朝深渊,龙渊山庄的剑阁当得上一个险字。山势峥嵘崔嵬,剑阁也不遑多让,从阁脚仰头望去,如同一柄利剑直插云霄。寻常、藏宝阁一般是木制建筑,但这剑阁上上下下,却瞧不见一根木头,仿佛是由工匠就山而凿,线条流畅,巧夺天工。
剑阁正面的石壁上,一座座小佛像整齐排列于壁基之内,每尊不过寸余,然而表情神态细腻可见,动作姿态皆不相同。顶部的洞室最大,一座面相丰满圆润,两肩宽厚的阿弥陀佛端坐于双层莲花座上。他右手举于胸前,手指向上,掌心朝外,施无畏印,意即天地之间无所畏惧,唯我独尊。
剑阁两侧的壁基上,则是布满了气势恢宏的石刻,篆、隶、楷、草、行等字体不一而足,书法精妙,意趣盎然,在诸多摩崖石刻中亦属精品。若是仔细看去,便能看出留下石刻的不乏武林耆宿,有的已金盆洗手在家纳福,有的则早已销声匿迹成为了传说。譬如那用指力在石壁上留下“我非维摩仙,难当散花手”一句的,便是昔日名震江湖的“弹指神通”曾骖;而用掌力在石壁上留下“野鹤巢边松最老,毒龙潜处水偏清”的则是当年在江湖中掀起一阵血雨腥风的“毒心神龙”侯殅。虽已无法亲眼目睹这些人全盛时期的风采,但剑阁石壁上的石刻,却将他们睥睨纵横的傲气保留了下来。
就在众人对着石刻驻足凝望之时,剑阁紧闭的石门被从内推开,陆长岐带着掩日走了出来。看到门口的诸多宾客,陆长岐先是一愣,随即举手一拱,不胜感激道:“诸位不远万里前来龙渊山庄,本是为了赏剑大会。如今陆某却为了庄内私事劳烦各位,实在惭愧。”
“陆庄主不必客气。”为首的法严和尚道,“不过举手之劳,于洒家而言,即是修行,亦是结缘,何乐而不为。”他这话一出,群豪纷纷响应,又惹得陆长岐连声感激。
见陆长岐连连拱手致谢,涵灵上前略略拦住道:“陆庄主实在无需与我等客气,实不相瞒,其实此次襄助龙渊山庄,贫道一行也有私心。”他顿了顿,然后道,“那摘星客向来觊觎各派珍宝,如今他既然敢肖想龙渊山庄的宝物,今后难免会把主意打到各大门派的镇派之宝上。我等此番出力,不仅为了助人,更是为了自保,陆庄主若是再客气下去,我等实在有些无颜相对。”
涵灵不愧是武当年轻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一番话说得熨帖无比,既放低了自己的姿态,又给足了对方面子。陆长岐听完这话,终于不再屈身言谢,引着众人走入了剑阁内。
剑阁之内,风景又是不同。
入阁之后仿佛进入了天然石窟,阴寒幽凉,水滴之声不绝于耳。阁内石壁上,又有橘红的水流蜿蜒而下,如同小溪一般,最终汇入阁底的大池中。有好奇的人伸手想要触碰那颜色艳丽的溪水,却被陆长岐喝道:“小心!”
原来那并不是什么溪水,而是滚烫的铁水。但铁水为何沿着石壁流下却不凝固,足以融化铁石的温度为何却没使阁内暖和起来,却没有人能够回答。
数条粗壮的锁链如巨蛇一般从阁顶垂下,陆长岐抓住其中一条,冲众人道:“请各位随我来。”只见他平地一拔,那锁链“呛啷”数声,将他直直拖入了剑阁中的最高层。众人纷纷学着他的动作,果然启动了锁链的机关,锁链猛地一收,数个身影便拔地而起,腾入空中。锁链带着众人掠过阁中数层,每一层都石门紧闭,只是仿佛有锻击之声从内传来,想来里面有工匠正在干活。
等众人在剑阁最高层站定,这才发现这一层的石门与方才所见又有不同。石门中央,塑有一尊巨大的神像。此神三眼四手,手中分执三股叉、神螺、水罐和鼓,身着兽皮衣,头顶一弯新月,低眉垂目,似笑非笑。石门两侧,又各塑有一只酒杯,那酒杯底部,有一凹槽与神像的手掌相连。
陆长岐冲众人道:“诸位稍等片刻。”说完,他朝掩日点了点头,两人朝石门两侧各自走去。只见二人将手指探入酒杯中,几滴鲜血顺着杯底的凹糟汇入神像之手,只听“轰隆一声”,紧闭的石门缓缓向两侧拉开。那神像的身体随着石门拉开从中轴处一分为二,脸部的表情也随之起了变化,一半慈眉善目地微笑,另一半却仿佛凶神恶煞地狞笑,如此神情配上不再完整的身体,实在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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