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果尔早从福临的反应中猜出来有这回事儿了,他长叹了一声,打起精神问道:“那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让苏麻喇姑来找他,显然是有事情要吩咐他,博果尔没明白这种时候自己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更何况好事儿孝庄一般是不会来专门找他的。
“老亲王走得不巧……”苏麻喇姑为难了一下,有些话她也不想说出口,“正值新年,牵扯太大,也没法大办,停灵也不能停太久,犯忌讳。”
“亲王是议政会领事大臣,皇上不下旨抚慰也就算了,难道连停灵的天数都要缩减?”博果尔适时地表现出几分不忿来,皱皱眉却又旋即松开了,“苏麻姑姑,去旧迎新的日子谁都不想惹上晦气事,可老亲王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这样做是不是太过火了?”
苏麻喇姑拿脚轻轻碰了碰他的脚尖,示意他不可胡说,叹道:“这是自然的,等过了这十五天,太后娘娘和皇上都会下旨抚慰,路祭也不会亏了亲王的。”
她顿了顿,进一步跟博果尔许诺道:“太后娘娘说过了新年庆典,就把草原活佛请来为亲王办水陆道场,一定让王爷走得安安心心的。”
停灵都不让停够日子,听她的话音连路祭都得延后办,博果尔轻轻吸了一口气,沉默了许久才接话道:“那请太后娘娘懿旨,我出宫同济度勒度他们说吧。”
这绝对是得罪人的活计,郑亲王才刚走宫里就下令连儿女尽尽最后的孝心都不准,确实太不近人情了。
要是换个人去,结仇是结定了,以济度的脾气,得恨死孝庄和福临,连送信的人都得一并恼上。怪不得苏麻喇姑满脸愧疚呢,这是知道他跟济度亲如兄弟,知道这坏人不好当。
苏麻喇姑正斟酌着要如何开口呢,一听他主动把话接了过去,松了一口气,却又更加愧疚了,尽量软和道:“好,奴婢这就跟娘娘回禀去,事情办成了,皇上和太后娘娘都念着您的好。”
这个博果尔就不奢求了,再记着他的好吧,下次再碰上这种事儿恐怕还是他去唱黑脸,这种好记了还不如不记。
他跟着苏麻喇姑去了慈宁宫一趟,孝庄已经把来庆贺的女眷都移往偏殿了,单独嘱咐了他几句。懿旨也在苏麻喇姑去叫人时就已经写好了,孝庄当着他的面取了皇太后金印郑重盖上了。
她不忘叮嘱道:“你同济尔哈朗家的小子们亲如兄弟,去了可要好生宽慰他们,老亲王寿数也已不小,天命如此,人力难为。”
要不是看他们亲如兄弟,孝庄也不会特意玩这一手来让他惹济度的眼,报丧的人总是难免会被迁怒的,更何况济度又是出了名的孝子。
博果尔面无殊色地跪领了太后懿旨,匆匆出宫赶去了郑亲王府,府门前的红灯已经都撤下了,门上挂起了白绸。
一走到门口就能听到里面震天的哭声,博果尔脚步顿了顿,酝酿了一下情绪,方才红着眼眶走了进去。
勒度跪在外侧,率先看到了他,没说什么,朝兄长那边看去。济度闭了闭眼睛,撑着站起身来,哑声道:“你怎么来了?”
博果尔什么都没有说,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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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果尔过了一个时辰回宫,他的右侧颧骨上带着一块明显的淤青,人看着面上带着悲戚,倒是不见愤怒。
济度明显明白了他话语中的意思,顺势朝着他的脸给了一拳,对方不是实心想打他,那样的力道和速度博果尔也能避开,却仍然撑着实实在在地挨了一拳,只有这样才好对孝庄交差。
他匆匆离席又顶着伤回来,在座的都不是傻子瞎子,见状自然知道出事了。京城里凤子龙孙虽多,有那份底气在新年宴期间打伤皇帝胞弟的却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再看看除了他再没有别人中途离席的,联想到郑亲王一脉今日俱都没来,私交好的大臣们不动声色对了个眼神,都心中有数了。
岳乐对自己新接的这个祝酒的任务欣喜若狂,他也是牟足了劲儿要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宗亲们不服他没事儿,只要皇上信重他,谁都说不出别的。
他确实文采出众,祝酒辞写得华丽激昂,极尽歌功颂德之能。岳乐准备了好几篇祝酒辞,博果尔离开时他在诵读第一篇,此时博果尔回来了,他正读到第二篇开头。
摆明了在宗亲中领头的郑亲王去了,这下岳乐就懵住了,不知是要就此收声,还是继续读下去。
他心中暗自埋怨博果尔出现的不是时候,想着大好的时节要真因为一个亲王的离世就连祝酒辞都不唱诵了,那这个年节过得也太不伦不类了。
岳乐咬了咬牙,大声继续读起来,他隐约听到宗亲中传来嗡嗡的议论声,脾气暴躁又跟郑亲王一脉走得近的信郡王多尼借醉摔了酒杯。
在刚入关还不到二十年的满人心中,皇权还不是那样的至高尊贵,他们仍然延续着八旗议政会的政体,由最德高望重的人担当领事大臣。
郑亲王就身处这样一个位置,他同太宗文皇帝同辈,是存于世最久的老亲王,在宗亲中受到广泛的尊敬和信服。
这样的人走了,连上首的福临不管真情假意都要流露出惋惜、伤感和痛心来,何况是其他人?
这也就是在新年大宴上众人才有所收敛,不然老亲王去了,不管心中作何念想,宗亲们都得放声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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