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僵硬的面容稍舒缓了些,手仍然往后背着,她点头,又弯下腰身,伸出另一只手来,摸了摸唐潆的脑袋:“嗯,表姑明日带你去春日花圃瞧瞧。”余笙是想笑的,唐潆看出来了,她兼职演员那会儿,不少同行拿捏不当面部表情,轻笑极易变为强颜欢笑,即如余笙眼下这般。余笙的眼圈红得厉害,她看着唐潆,忽然有了些长辈模样地叮嘱道,“要孝顺你阿娘,晓得么?无论何时。”
唐潆总是能发现话里行间的末微细节,疑惑再压不住,她脱口而出,纳闷道:“无论何时?”
“阿笙,你话多得很了,唠叨得我头疼。”皇后以手扶额,撵她走。皇后遣忍冬送她,只当适才尚未解决的疑问从未发生过,自唐潆手里接过功课,“走,入殿去说。”
唐潆跟在后面,拽了拽皇后的衣襟:“阿娘,表姑好像哭了,眼睛,是红的。”
皇后止步,回头看她,漫不经心道:“她挨了我几句骂,便哭了,没担当得很,你莫学她。”
唐潆默然,好吧,就当母后与表姑之间有个不能说的秘密好了,她不追问就是,横竖,母后不会害她,她自然也会孝顺母后的。
翌日,皇帝果然下诏,竟晋封临川郡王为燕王!
☆、第23章 三更合一
众所周知,一字王比两字王尊贵,郡王虚封而亲王实封,皇帝晋封临川郡王本无可厚非,儿子成家立业,为父以礼馈赠,合情合理,坏就坏在“燕”之封号。燕,意指燕地,京畿重镇,四方辐辏群英荟萃,非鄙远蛮服可类比——倘若说得再明白点,即是政治文化中心的直辖市长与某省长的区别。皇帝厌恶此子,便打发得越远越好,朝贺上表山水迢递累死在半路也说不准,皇帝喜爱此子,便视若珍宝地留在眼前,闲来话话家常捋捋犬毛。
偏偏,临川郡王其实素来不招皇帝的喜欢,不喜欢却委以重任,怕是突变之兆。
因是休沐日,百官皆闲居于宅,诏令未经礼部,由中书舍人起草,请玺盖印,径自颁发,诸人听闻,都是一个大写的黑人问号——颜党除外。金口玉言,无可更改,劝谏已晚。昨日扳回一局,风水轮流转,今日又落於下风,萧慎心中何等气恼,气恼归气恼,面子工程不能不做,他即命府中幕僚拟写贺表、家令置备贺礼,择日送往燕王府上。
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萧慎非妄自托大之人,吩咐好,欲往外寻人合计,嫌官轿脚程慢,命人牵马来。话音刚落,前门便通报礼部右侍郎明彦之至,明彦之与萧慎乃科举同科好友,又有一表兄于太医院任职,医官诊治达官贵人,前朝后廷皆沾边,宫闱密事倒比权臣知之甚详。
萧慎忙将他迎来,二人向内边走边说,奴仆见状,只好将马匹重牵回马厩。
明彦之长相斯文,谈吐清雅,便是急事也不紧不慢地道来:“陛下连日辍朝,无人不忧虑龙体,脉案密之,不可查。表兄昨日下值,与某聚谈,告知一事——”两人步入正堂,明彦之止步,望了望四下,萧慎出言屏退。既而,明彦之附耳悄声道,“药方一改再改,性甚烈。”皇帝的脉案素来由太医院医正保管,机密也,药方却经由医正主持、经验老道的医官协作商榷,药方性愈烈,皇帝病愈重。
萧慎脸色微变,明彦之此言证实了他的猜想。皇帝病症加重,已有安排后事的打算,幼帝登基受权臣挟持的滋味,皇帝受够了,不愿后世子孙再遭此罪,六殿下唐玳年方九岁,未能独当一面,需顾命大臣辅之。若能再撑几年,应不是眼下此种局面。
猜对了,萧慎半分洋洋自得也无,反倒深深地担忧起来。
明彦之见他眉头紧锁,出言宽慰:“燕王,非储君,尚有回寰余地。”皇帝此举,进一步又退一步,说是安排后事,又不彻底而行,想必颜党闻讯,笑得也不甚踏实。数年前,皇帝的心思还好猜些,而今,犹如老病之人,君心难测。
萧慎面色稍缓,抚须叹道:“眼下,只望莫要有人奏请出镇。”燕王,出镇即是之藩,之藩燕地与太子何异?身患痼疾,最经不住旁人撺掇,若以言语相激,逼迫皇帝早下决定——立储或是封王,只怕适得其反。
明彦之微愣,随即笑道:“岂会。诸公皆是明白人,便是颜党,因拿捏不稳君心,未必肯放手一搏。”万一奏请了,皇帝起了悔意,便是弄巧成拙。
萧慎沉默不语,只摇摇头,入内,邀明彦之落座,又望了眼墙角的漏壶,忽问道:“侍郎自乌纱巷来,途经不二斋不曾?”
话题跳跃得太快,明彦之颇有些不明所以,半晌方笑道:“七殿下出游,不二斋附近戒严,某绕道而来。”皇帝亲自拨了数队亲卫军合围不二斋四下,滴水不漏,萧相不该不知,何以有此疑问?明彦之觉得更奇怪了,问出来,有辱人智商之嫌,只好憋着。
仍在戒严,尚未生乱,萧慎心中默道,一切必要顺利才好。
明彦之实乃理想主义者,人有三六九等之分,智商亦有三六九等之分,诸公中糊涂者不少。此时此刻,谨身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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