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等待的短小空隙里,我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来电,本市的固定号码,我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是朱泊么?”电话那头是略显苍老的男音。
“我是。”
“我是蒲南的父亲。”
“……”
我就知道,事情永远不可能那么干脆的解决,多年以来,都是蒲南的母亲出面阻止我同蒲南的来往。我只见过蒲南的父亲一面,沉默而严厉的男人,易使人产生畏惧感。
“有时间的话,出来见我一面。”
这是命令式请求,不容拒绝那种。
我到达蒲父指定的茶楼,他已经开始喝二道茶,正是茶香最浓时。雾气袅娜,他的面孔严厉,下巴上有一条沟,嘴角平直,不苟言笑,我对蒲父了解不深,只知他是大学教授,桃李满天下,据蒲南说,逢年过节,家里总是堆满各个学生送来的礼品。
蒲父并没有打量我,见我坐定,他毫不浪费时间的开门见山:“我希望你理智处理同蒲南的关系。”
我的面前,是一碗新鲜的茶汤,青绿色,绿茶涩苦的香味留恋于鼻端,然而这种飘渺意境于我毫无感染力,即将进行的内容,与此意境毫无关联。
“我同蒲南很多年了,从来也不见您出面。”
蒲父依旧表情严肃:“我知道你是福利院长大的,你没有父母,也不会知道什么是亲情,更不知道什么是血缘传承,所以你只会考虑自己的感受,而忽略了我们做为父母的痛苦。”
“……”
这句话刺中我的痛处。
是的,我是弃婴,在福利院长大,十六岁那年福利院负债累累,院长自杀,福利院树倒猕猴散。高中减免学费,我幸运毕业,大学入学后,申请贷款,加上奖学金以及额外的打工,还有蒲南的帮助,我终于念完大学。
福利院的记忆也并不愉快,所谓福利院,自然不如表面上那么光鲜,永远吃不饱的肚子,以及永远需要抢夺才能得到稍微舒适的床,还有永远也盼不到的领养人,我从小便不是讨人喜爱的孩子,嘴巴也从来不够甜,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温情,自然不知道什么是亲缘。
我捧着茶汤,毫无品味的一饮而尽,舌根先涩后甘。
第三章 他的本事是折腾(5)
“蒲南同你不一样,他在最正统的家庭里长大,自然要走嘴正统的路,他应该有妻子,有孩子,和普通人一样,有平凡的生活,而不是跟一个男人满嘴的海誓山盟,遭遇社会的冷眼。”
“对于一个没有父母,不懂亲情的人来说,这一切都不能说服我,对于我来说,只要有蒲南就够了。”
我想自己给蒲父的印象一定是极恶劣的,他对我的顶撞毫无惊奇----他一定想到了,我就是这类人,出言不逊,并且性情冷漠。
相较于蒲南的母亲,蒲父更加淡然从容,他并不在意我会说什么,或者说,对于他来说,我的任何回应都不具有意义,他来,只不过是告诉我,我同蒲南即将结束,我应自负后果。
我从来不惧怕这样的挑衅。
接下来蒲南的父亲并没有再提起我同蒲南的事情,他只是喝茶,间或问我的生活是否舒适,问最细节的地方,给我潜移默化的惊悚感。
同蒲父的交谈非常平静,然而却是我同蒲家人打交道最为压抑的一次,他是蒲家最沉得住气的,最后他站起来结账,他看看手表,提醒我:“你该上班了。”
我才有些惊醒一般,不知时间竟过的这样快,肚子里是空的,就连气势上也觉得矮了半截似的。
走出茶楼以后,我与蒲父分别走向相反的方向,他冲我微微一笑,一改刚才的严厉端正:“人生充满了际遇,你该用心抓住才是。”
“……”我依旧沉默,过多的语言会使我暴露过多的弱点。
蒲南的父亲太善于观察。
至少我明白他的笑,并非鼓励,而是威胁。
回到办公室,桌子上放着同事带回来的盒饭。用手轻轻碰了一下,微冷,同事问我怎么不在办公室等着。
“出去转了转。”将钱递给同事,随手将盒饭放在窗台上,还有二十分钟上班,我已经没有任何胃口了。
昨天临走之前,蒲南允诺说要晚饭过来看看,看他父亲的态度,不知道是否可以实现。
下班的时候,去超市买了蒲南爱吃的菜,进屋时,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看到蒲南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遥控器,百无聊赖的换台,见我进来,他随手将遥控器往沙发上一扔,嘭的一声,遥控器弹起来,掉在地上,电池在地上滚,“你回来啦?!晚上吃什么?”
我将电池捡起来,装好,检查后遥控器并无大碍,不过是有一道裂痕:“买了菜,看看你想吃什么,捡两样来做。”
蒲南没有什么不良反应的样子,应该是回家后没有受到什么约束之类,也或许他认为我们终于真正有了明天。
是这样么?
我不知道。
第三章 他的本事是折腾(6)
蒲南哗啦啦翻着塑料袋子,盘算着晚上吃些什么,那边门已经打开,于临安进来,一脸汗上还系着篮球。
“你怎么还没走?”蒲南从袋子里抬起脸,表情不悦的问于临安。
于临安却没有窘迫感,笑了笑:“合同还没到期呢。”
“我说你这人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呢。”
于临安不再理会蒲南的挑衅,扭头跟我打了声招呼就进自己的房间去了。
晚饭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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