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怔愣地收回视线,明楼低头看了看腕上的表,颇为关心地询问另一个弟弟的情况。“明台是今天的飞机赴港吧?”
“是。”阿诚事无巨细地打理着他们两兄弟的事情,对这些问题对答如流。“他的航班是上午十一点起飞的,我们的航班是中午十二点飞往上海的。”
“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到了。”明楼又低头看表……
明诚从后视镜里看到神色担忧的明楼,心里闪过一丝丝异样。随即,他笑着安慰,“大哥,明台聪明又懂事,您就放心好了。”
明楼还是心事重重,可眼睛里的宠溺明诚还是看得出来的。“他是聪明懂事,可就是太不安分。希望他到了港大,能收收性子好好读书吧。”
明诚听到这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街道上,两车交汇而过,一南一北朝着不同的方向开去。
另一辆车上,坐着三个人……
开车的司机还是刘阿四,身上仍保留着点黑道的痞子气息。
“大少爷,您亲自去接阿初,真是让阿初受宠若惊。”荣初赤忱的笑容一如往昔,全然没了在外的叱咤风云。
“你呀。”荣升好笑着摇头,这个弟弟也就在家里人面前这般模样了。“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说要让阿初住在家里,我能不来么。”
“原来是大太太呀。大少爷,您这么不情愿呐。”荣初在荣升面前惯会打趣,这个陪他从小长到大的大少爷,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其他的都不会在意。
果然,荣升只是笑着点点荣初的脑袋,“得了便宜还卖乖,记得回去帮我打理生意。忙了好几个月,终于有人接班喽。茶楼的评弹,我可是想了很久啊。”
荣初做了个鬼脸,“就知道剥削我!回头我向大太太告状,说您……”
荣升脸一板,“我什么?让你读的书我要收点回报,也有错?”
荣初咋舌,“阿初就是荣家的廉价成本,说了您还不承认……”
“嘿……两年不见你皮痒痒了是不?”荣升抬手就要打……
阿初笑闹着挡了几下,兄弟俩之间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疏离,反而因为许久不见多了很多亲昵。
刘阿四看着不再皱着眉伏案工作的老板,嘴角也上翘了起来……
1939年冬季,正是汪伪政府筹建时期,明楼到任后,便把办公地点安在了这个当时世人称之为“新政府”的上海市政府办公厅的楼上。
宽大的办公桌上,摆放着明家三姐弟的全家福。
明楼望着这张照片,一双眼睛都柔和了下来。无论在外漂泊多久,回到这片土地终究是不一样的……
明诚端着煮好的咖啡进了办公室,示意其他秘书处的离开。他亲手端上了一杯咖啡,眼光从那张全家福上划过,目光停留只在刹那间……
但凡有可能被外人见到的地方,明家的全家福里,都不会出现他明诚的身影。很长一段时间,他失落过、沮丧过……
后来,慢慢地,他想通了……
在明家,他就是个高等仆人。
仆人就是仆人。
而非家人。
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才能更好地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明楼喝着咖啡,就听到明诚问他,“大哥,先处理文件吗?”
明诚的声音很好听,总能让明楼在最疲惫的时候放松……明楼放下杯子,“不,备车吧,我要出去一趟。”
上海是没有硝烟的战场,虽是敌后,但是比前线更加惊心动魄。稍有差池,就是粉身碎骨。
明楼觉得,他牺牲殉国没有什么,可是他不能让大姐、让明台、让阿诚受到半点伤害。
这是他作为明家的一家之主,该承担的责任——保护家人。
“去哪儿?”明诚有些诧异。
“76号。”
明楼已经从明诚的身边走过,衣角带动着一丝丝风……
明诚感受到一丝凉意,想着今年的深秋还真是冷。这么冷的天,就迫不及待地去会旧情人……
这种事情,也就明楼做得出……
明诚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明楼最喜欢这双眼睛里看到的满满的都是他。他只要看一眼,就能看到明诚内心……
明楼却不知道,这双会说话的眼睛,其实也会传递着“谎言”……
明诚开着车,跟着走在小道上挽臂散步着的明楼和汪曼春,车速像是在和乌龟比谁更慢些。忍耐着按喇叭提醒他们的冲动,明诚握着方向盘开始想,这一次的他,该何去何从。
他的身份,是明楼的秘书长,还是海关总署的顶头上司。暗地里,他还是军统的少校副官……
怎么把握这些身份成了他目前最头疼的事情……
明楼和汪曼春好像谈完了话,明诚赶紧下车,迎上汪曼春。
明诚的笑容总是灿烂的,不管对着谁……“汪小姐好。”
“阿诚,好久不见。”汪曼春的印象里,明楼身边总会有阿诚的影子。她对阿诚也是很客气的,甚至还开起了玩笑。“回头我要是问起了师哥在国外的事情,你可不许保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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