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他们相识是在辅育院,他十五岁,而男人是十七或是十八吧,他忘了,总之是几乎就要是成年人的年纪。
他听说男人犯事是在十四岁生日将近那年,官司缠讼到现在。就差那麽一两个月,男人逃过了大人世界所谓的制裁。
男人的罪名是杀死他的父亲。而那个父亲逼疯了他的亲生母亲。亲生母亲的父亲替男人请了最好的律师,男人在过程中完全被塑造成一个饱受父亲凌虐、被父亲的禽shòu_yù望折磨的可怜小羊。谁也没能忍心惩罚这样的孩子。
比起男人他的情况轻微很多。不过就是喜欢在逛文具店、唱片行的时候,没问过大人就把中意的东西带回家里罢了。
他们说这种行为叫作顺手牵羊。但他实在不明白,他只是把喜欢的东西紧紧抓住不放罢了。
他们待的那所辅育院,很久以前叫感化院,之前一段时间改叫少辅院,听说现在又改名成什麽什麽中学了。只是都一样,他听在那里待了很久的前辈说,都是一样的,就像换了包装的麦香红茶一样,名称虽然换了,内容物还是一模一样。
那时他们每天九点就寝,五点被迫起床,说是早睡早起对小孩子好,睡迟的却得在操场上罚站到早餐结束为止。
从起床到吃饭到洗澡到睡觉完全军事化管理,什麽都有表定时间,美其名是培养青少年良好的生活习惯,变化气质、端正品格。他直到很多年後,听见家附近小学的钟声还会吓得跳起来,以为下一秒教官的棍子就要打在他头上了。
他在男人群中向来不高,被安排在前排的最右首。向後转时,他看见黑压压的一片少年,每个人都穿著靛蓝色的制服。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不知谁告诉他的一则童话。那是他小时候听过唯一的童话。
青鸟,是能带给人幸福的鸟类。
青鸟在笼子里,拍著翅膀挣扎,哑著嗓子尖叫,羽毛掉了满地,但那些大人只是站在鸟笼外,对那些鸟指指点点,却没有想过要踏进笼子里来做些什麽。
他忽然觉得他们很像是那种鸟。
虽然他没有看过青鸟,他也不曾幸福过。
他在这样的环境下认识了男人。男人还没进来之前就很有名,他隐约听说,在他们之中,真正杀过人的并不多,毕竟是十五、六岁的小屁孩,杀的还是自己的老父,男人还没进来,就听见师长们交换著一些不能让孩子知道的盘算。
而孩子们也有自己的盘算,多数的孩子对他既好奇、又敬畏。
男人进来的第一天非常乖,剃著辅育院规定的小平头,穿著灰蓝色的制服,站在教官室里头。孩子们趁著午休时间聚集在走廊上,男人站得直挺挺的,像个最无害的少年一样,连视线都不曾斜过一下。
他不记的自己是怎麽引起男人的注意的。他和那些孩子一样聚集在走廊上,端详男人的模样,最多就是比旁边的人看得仔细些罢了。
因为男人很高,非常高,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很长,手很长、脚很长,就连在衬衫袖口下伸缩的手指,也长得超乎想像。
男人的舌头也很长,而且鲜豔,让他想起小时候在池边看见的某种两栖类生物。伸出舌头,啪擦一声,猎物到手。
男人的某一个地方也很长,当然这是他之後才知道的事。
男人就十六七岁的少年而言也很英俊,而且沉稳,稳定而狂野。他鼻子很挺,唇瓣却很薄,等他察觉时,自己已经盯著男人的脸足足一分钟有馀。
男人就是在那时候注意到他的,他的视线射进那些小鬼堆里,像娃娃机一样,准确地从人群中,夹住了他。拎住他的背脊,移动摇杆,把他抓到洞口,按钮,放手,他狼狈不堪地落下,被男人紧紧地揣入怀中,纳为己有。
当然这全是他的感觉。实际上男人只短短地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只留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脸色潮红,像从两万尺的高中斗然降落到地面一样。
而事情在当天晚上回到宿舍时就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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