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然手指里的棋子哗啦哗啦落回棋罐里。他打量了我很久,才轻轻说:“沈昭是个好名字。”
我咧嘴笑:“也是个常见的名字。用的人多着去了,哥哥不要乱想。”
耀然点了点头,突然转过脸去问韩潜,不再看我:“你心脏不好?这次对局来得突然,没事吧?”
我冲韩潜猛眨眼睛,他终于领会了。我以为提到那盘棋他脸色好看不到哪里去,亏他能保持冷静,礼貌的向耀然伸手:“风间堂有规矩,不是棋院安排的对局,我们不能主动找雅门下棋。请陈九段谅解。”
耀然走的时候表情颇有些寂寞,不知道是下棋被拒绝了,还是想起他早逝的师兄。
小然然啊,你不必为昭昭哥哥担心,你昭昭哥哥现在好得很。
韩潜递了瓶可乐靠着我坐下:“人家可能是真心从北京赶过来跟你下棋的,就这么打发走了?就这么放过这个跟九段棋手过招的机会?”
我摇头:“现在的我跟他下,一定要输。”
而且不管在谁面前丢人,我都不愿意在耀然面前丢人。
虽然他永远不知道,和他对局的人不是坐在棋盘前的韩潜,而是他背后的我。
韩潜摸摸我的头:“小昭,你一遇到陈耀然就不冷静。你早晚会超过他,而且我要你必须超过他。”
我问他为什么,他摸出手机接了很长一串商业电话。
于是我低头看初赛的对局表,先找耀然——
陈耀然九段vs林染八段
韩潜六段vs张青白七段
我顿时雀跃,冲去开电脑。我要恭喜linran8d——你偶像第一盘就输定了——遇到我们家耀然了。
6初赛
我兴致极高的等linran8d上线,结果他第一句话是:“我早知道了。”
哦?哦?竟然比我知道得还快。
他有点忧郁:“这么早和陈耀然对上,真背。”
我极其愉快的附和:“那是,真背。”
我们占着对局室没下棋,他刷刷的在屏幕上摆出了个棋谱。布局刚完成,黑棋占边角上的实地,白棋占中间的厚势,盘面两分。
linran8d问我:“白棋先行。你要是陈耀然,会下哪里?”
我仔细看了谱,默了默形势。开局棋子不多,黑棋固然圈走了下边的实地,却因落子不多,还有倾消削弱的余地。白子面向棋盘中央,隐隐有合围中原之势。
白子还真有耀然的味道,精于计算,每颗都落在利益最大化的地方,一丝一毫都不浪费。
“如果我是耀然,就在这里‘大飞’,一面联系中间和边上的白棋,一面消减黑棋的实地。”
linran8d沉默了片刻,说:“猜得好。这是三个月前我和陈耀然的一盘私人对局。我是黑棋,他是白棋。他果然是在这里大飞的。这步棋很有味道,大飞在中盘阶段稍显松散,开局时用来联系棋子却是很有效率的。他也是个不满足的人,外势和实地都要。”他愤恨道:“——吃里扒外!”
废话,我师弟么!
师傅说我们师门的宗旨是: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原来这一点不仅体现在我们日常抢饭上,其精髓已然已被耀然运用到围棋棋理里去了。平常我和师傅抢饭时他在一边看着,原来都是在暗地里学。
我安慰他:“没事,棋路因人而异。耀然也有惯常的行棋风格,快叫你家偶像多看看他的棋谱,战场上好见招拆招。”
我又举例:“比如两方行棋,倘若耀然的棋被压制住了,他必定不顾代价的把棋扳上去;又倘若开局时他被人靠住,比起二路开拆,更喜欢当头立下。与其说熟悉这个定式,不如说不喜欢人家碰他的地盘。你还要多揣摩揣摩。”
他立刻问我:“你常看陈耀然的对局棋谱?”
“没有。”这辈子我尽量避免看到和他相关的东西,睹物思人。
我们下了一会儿棋,他把耀然那盘棋摆给我看,我很不负责任的评论了一堆。
linran8d说:“老听你耀然耀然的叫,我以为你们认识,关系不错。”
网络么,是个多么虚拟的东西!于是我回复:“那当然,我的初恋情人。”
那边就沉默了。
我继续说:“当时是我追他。”
他问:“成功了没?”
我心一横:“废话!老子出马,有追不到么?!只是现在分手了。”
又沉默了半天,我都以为他掉线了,他回了个大笑的表情:“看不出来你恋爱经历还有些曲折。”
我说:“那是,我是真人不露相。”
韩潜告诉我,聚渊赛分初赛和复赛。初赛有三十八个选手,是循环赛,五局三胜制,在地方下棋。复赛是淘汰赛,在主办城市举行。届时各地职业棋手业余棋迷都要赶来,记者如云,茶馆爆满。这次主办城市是上海。
我抱着枕头在单人床上滚来滚去:“——哦!上海!外滩!沪菜!蟹粉狮子头!松子桂鱼! 虾籽大乌参 !菊花对蟹!”
我揪住韩潜的衣领:“一定要进复赛!”
和张青白的那盘棋在c市下,六个小时后我从韩潜的保时捷上下来时,天都黑了。我脸白得跟纸一样,抠着垃圾箱就吐,晚饭一口都没吃下。第二天顶着熊猫眼圈起床,脑子里全是浆糊。韩潜还是穿一身白西装,打了深蓝色条纹领带,靠在宾馆的沙发上看书。穿白西装的人多,能把白西装穿出休闲舒适感的人倒很少。韩潜就给人一种天生适合穿西装的感觉。他伸手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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