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此言一出,四下打量的目光登时少了大半。
几年前,曾经有一位都城来视察的官员外出时被人抢了财物,结果那位回了军营,很干脆就派了几千士兵出来,搞了一次大清洗。鸡鸣狗盗之辈少说死了八九十人。
现在强盗小偷什么的也都学乖了,偷东西前先摸摸底子,看自己惹不惹得起。如果是商贾路人,不把他们拔干净都不好意思跟人说自己是道上混的;而如果是将军官员之类的,大都老老实实选择绕路走。
并不是不毛之地的人都淳朴真诚得不知算计为何物,起码在方圆几千里,穷镇子没一百也有八十,反正是找不出一个真正淳朴的地方。
当本分的种地和做生意都活不下去的时候,为了不让一家老小挨饿受冻,只能去偷去抢,去骗去诈。
乱世里人人都很无奈,天逼民反,身不由己。
赶走了保护兼监视的人,苍天素心情似乎好了不少,眉目间的萧索冷落之意去了大半,站在一个个的小摊前,不时看看这个,问问那个。
他甚至还买了个幼儿惯常玩的特大号拨浪鼓,又嫌搁手里拿着麻烦,顺手塞给了旁边的段某人。把个段护草使者直乐得合不拢嘴。
走到一处粥棚前站定,苍天素正在犹豫要不要走进去看看的当口,旁边卖拨浪鼓的小摊子被人一把掀翻。
收保护费的。苍国大皇子无声地半垂下眼帘。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他想起李宓素日里胡扯的,往往都有这类情节,想不到今日能够遇到。
摊主是个瘦瘦小小的小胡子男人,被一个粗壮的大汉一拳揍在鼻梁上,栽倒在两人旁边,鼻血流了一地,手撑在雪地上,使了几次力,都能没站起来。
苍天素眼波一闪,静静将目光移到那男子脸上,冷眼旁观。段羽正捏着拨浪鼓傻笑,这会儿动了恻隐之心,弯下腰扶了一把。
小胡子男人撑着他的腰勉强站起来,顾不上擦鼻血,打着哆嗦道谢,话说了还没一半,就被那三四个彪形大汉提着领子扯走了。
段羽顿了顿,本想上去把人拦住,被苍天素不经意般的轻轻踩住了脚面,登时不再动弹了。
眼睁睁看着人走远,段羽这才转过头来,小声问道:“素素?”他认为苍天素不让他上去是怕惹什么麻烦,想了想很认真道:“我估摸着我能打赢,咱们要不要拦?”
苍天素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双眼漆黑,瞳色如墨,长长的睫毛一阵抖动,在空中划出一道惊艳的弧线。
段羽不由得看愣了神,正恍惚间,似乎听到对方说了一句:“你钱袋让人偷了。”
还没回神的段少将军把这话颠来倒去念叨了好几遍,一遍遍在心头回味着,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张大嘴一指刚刚几人消失的方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对,那个小胡子偷了。”苍天素扬眉微笑,神态柔和,气氛一片温暖,段羽却是来不及欣赏了。
自觉自己好心没好报的少将军跳了跳脚,一颗粉嫩嫩的少男心被伤得一塌糊涂。他雄赳赳气昂昂,满怀怒气地抽出腰间别着的软刀,拔腿追了上去。
苍天素拢了拢景田的灰白色长袄,将左手探入衣服内侧的暗囊,食指与中指并拢,夹出来一个小竹筒。
他将里面的纸条拿出来看了一遍,扯了扯嘴角,重新按原来的样式折叠好,封好口,无声地塞了回去。
怪不得,自己顺手拿起这件衣服的时候,昭日殿曾经的头号侍卫会难得的变了脸色。
不多时,段羽就黑着脸气呼呼地跑了回来。钱袋里钱虽然不多,但是好歹也是他第一次带准媳妇出来玩,居然就丢了这么大的人……
苍天素仍旧站在原地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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