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遁去,重归时下,离了将军府的甘墨彻夜未眠,更是于翌日与张良在墨家据点不期而遇。
望向他此时沉凝似水的面色,她想,不需她多作详解了,“如此看来,你该是早有所料,只是一直不愿去正视自己的猜想。”直至昨夜侧窗旁听,方才不得不相信那个猜想即为事实吧!
眸光凝聚,深锁向她,她的话中无恸无恨,却绝非是因已然释然。
当年之事,他隐有所觉,必与大父脱不去干系,然,未等他私查,大父便突地垮下了,未过月余,便溘然长逝。而后,此事便被长久搁置,只因已无再查之必要。
如今想来,或许,大父早已于临终前向他坦承一切。
那日,二弟卧病在床,不得起身,唯有他一人默跪于大父之榻前,心寂如死,只因,他的至亲之人,他曾一度视若生命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弃他而去,如今,连自小伴他长至今日,亲厚至斯的大父亦要撒手人寰,徒留下他一人独处于这浮沉乱世。
大父的眸光虽已然涣散失焦,却还是洞悉到他的茫然寂寥,即便其声线已似游丝,亦仍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将话言尽,
“……子房,我这一生为韩国,无论是当做,或是不当做之事,皆已做下太多……然,唯有两桩事,是我悔疚不去的……十六年前,以那样的方式,断了韩非公子避世之念,此其一……而今,要你来替我还就一切,此其二……”彼时的他沉痛之余,仅是以为,那是大父要他尽忠于韩非公子的遗命,没成想……
对于他一脸的殇痛之色,她无力给予同情,“你的大父所行之事无可罪责,他只是做了他该做的,若我仅是个旁观者,定当赞声折服于他的谋略手腕。”话间稍顿,她眸间兴起戾色,凝声慢道:“可惜,不巧啊,我偏是被设计的那个。”
她之言尽,换得他自伤绪中挣脱而出,默然长思。
当年大父的谋算应是欲让她与姬无夜同归于尽。若结果真当如此,自为最佳,然,纵是最后不得成,也不过是殁了一枚废子罢了,能借姬无夜的手除了她这个细作,亦属差强人意,当得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于公于私,皆是对极在理,只是,累了仁义二字,然,对于这个朝不保夕的乱世而言,仁义又是何等的廉价?
“我要如何做,你才愿放下?”他们既得重逢,自当好生惜缘。
她顿了须臾,未答反问,“当年改扮男装,便从未想过要以情惑人,你信么?”
“我信。lt;gt;”他深重颔首。
“那你便该明了,一直以来,我不是不愿放下,而是不得放下。”
他累极阖眸,“我明白的。”他一直都再明白不过了,然,正是因着这份了悟,他方才如此无力,甚而这般被动。
她将视线自他身上偏转开,覆眸片刻后,沉道:“姬无夜因着强娶红莲,过早死于卫庄之手,现如今仍活着的,唯有你,我,以及韩茗。你若是能亲手了结了她,我便试着放下,如何?”
“……”
“不可能是么?因为其中需要考量的实在是太多了,”言语间,她启步进前,在与他仅距半尺时驻足,仰首与之对望,“所以,要我放下,亦无可能。”
他紧锁着她因彻夜未眠而略呈灰暗的面色,心弦抽紧,生生作疼,“……你我之间的症结,从不在她。”
“是哪,”她舒眉起笑,“那么,真正的症结在哪呢?今日,你我索性来说个清楚,如何?”要断,便需断个干净、彻底。藕断丝连的纠缠,她最为厌弃。
……他还能如何?既不可落荒而逃,又不得封住她的唇舌,断其言语,唯有强自领受。
“韩国是六国中首个被灭的,你一直在为此事而耿耿于怀,是这样么?”
他眸色瞬闪,唇际紧绷,未置可否。
果真如此!她眉目皆沉,面色冷凝,“你所料不差,当年六国机密,我唯一没有窃取到的,唯有韩国,因而,国力最弱并非是韩国首当其冲被灭的主因。抑或可说,你誓要复兴匡扶的家国,实是因我而亡。”如此,你仍想有所挽回么?你做不到的,子房……即便是你做到了,也绝对无法心无半丝芥蒂。
“……当年,我只是想要留下你而已。”他已无话可说,却又不得不说。
抹在她衣衫上的粉末,被天机阁内的关卡雾气浸透,便合成了软骨散。当年,他只是想借此将她锁在身边罢了。身为一名细作,任务失败后的下场,唯有一死,那时的他尚以为,留在他的身边,于她而言,会是最好的归宿。未料中途偏生差错,让一切尽毁。
未曾料到他会有此一言,她不由微怔,转念续问,“留,如何留?莫不成,你也想将我一生囚困,形同禁脔?”从他的神情不难看出,即便是不全中,亦不远矣。lt;gt;
她蓦地失笑,“那么,敢问一句,是为奴,为婢,还是——”她面色倏转幽冷,唇边笑意愈发寒沉,“妾身玩物!”
“……”是为妻啊,墨儿……那些个世家子弟之间的卑劣同好他不是不知,而是不屑苟同,遂从不曾涉猎其中,乐得独善己身。
然,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她如何会信,又如何能信?一如当年的他亦不敢赌上那一把,将一切言明,给她以解释之机……
……
“少羽小弟,那个什么……额……什么妾身玩物,你听懂是什么意思了么?”身居屋舍内的天明歪过身子,蹭向少羽,再度发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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