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戾拼着最后一口气:“我为什么要骗你!他受了很重的伤,全凭马在跑,但是也就眼看着我就要抓到他时,忽然就起了大雾,他的马跑进了雾里。那雾起得太蹊跷我就勒了一下马,等冲进去后伸手不见五指,我在里面胡乱跑了一圈,雾很快散开了,他们就不见了。”
“他们?你不是一个人?”
“前面还有两个普通兵士离他更近,不过雾气之后,都不见了,只留下了马和容越的青龙戟。”青龙戟,以及青龙戟上的鲜血。
迟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言不发。
孔戾说:“那是星鹤道的瘴气,瘴气是会死人的,我一下子怕了,假如当时不犹豫那一下我就抓住他了。”
星鹤道是一个幽深的山谷,山谷里难免会有些毒气,触之即死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要说将人吞噬到无影无踪,那根本就是荒谬的。
许久,迟衡问:“那雾有什么味道?”
孔戾迟疑了一下,他必须集中精神才能回忆起当时的细节。
而迟衡出奇地不再气势汹汹,他坐在阴暗角落的锈色铁椅里,声音压得很低,峻刻的脸没有一丝笑容,语气有一股被压抑着的很浓郁的伤心和痛恨,眸色深不可测。对视那一瞬间,孔戾想,必须想起,不然下一刻自己就会被撕成碎片。
因为,那双眼眸没有一丝仁慈。
孔戾深吸一口气:“第一下时,像很凉的水,还有一点点腐烂的味道。但只有一瞬间,再闻就是跟湿湿的雾气没两样——我会停下就是因为那股味道腐了的味道。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是被鬼吃了还是死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最后一句很不甘心,很颓败。
人皆畏死,迟衡揣度着那言语中的真实。
迷雾在迟衡脑海中拂过,他将孔戾的每一句话都回味了一遍,慢慢的,宛如迷雾散开一样。迟衡手撑着下巴慢慢地说:“谁出的主意,让你们在星鹤道设下陷阱?”
闪过不安,孔戾吐出三个字:“郑太师。”
郑太师,郑奕。
想不到郑奕竟然亲自来到了永立,这不可能,所有暗报中丝毫没有提及郑奕来到安州的事。
“在攻击的前几天晚上裴将军将我们召到营帐中时,我看到了一个人影匆匆离开,就是郑太师,我在他身边呆了三年,不会认错。”
迟衡只冷冷看着、听着。
放弃挣扎的孔戾浑身力气瞬间被抽走一样:“永立城被攻破的那天,裴将军与我们说,一旦被俘,只要是与容……容将军有关的事,不要和你硬扛,所以我讲的都是真话。”
竟然能那么听话?
裴永清会让他们自动招供?的确,裴永清说过,但他的原话却是咬牙切齿:“恨就恨咱们没有生擒容越,没有就是没有咱们不可能给他变出一个大活人。那人杀人不眨眼,照实了说,没有就是没有横竖就是死死得干干脆脆!”
迟衡一直坐在阴影中。
烙铁烧得通红,他却再没有说一句话。
始终呆在旁边的宇长缨受不了这种阴沉之际的气氛,悄然起身为迟衡到了一杯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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