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裕纯纹丝未动司马狱的茶水,要求亲身到牢狱门口等着。司马狱说是监狱,其实更像是一座修行的塔。萧裕纯驻足站在塔下,看着恍如张牙舞爪的飞檐,和屋檐下叮咚作响的招魂铃。
“人出来了,出门十丈开外,概不负责!”门口一个大嗓门的白衣人喊道,萧裕纯死死盯着,上下打量,宋明哲穿着一身还算洁净的玄色布衣,脸色虽然苍白了一些,但是看着并没有严重的伤痕。萧裕纯另一半的心也就此放了下来。
一步两步三步,宋明哲抬脚朝着萧裕纯走了过来,面无表情,眼神直勾勾盯着萧裕纯。这下连萧裕纯也觉出一些不对来了,这时候不应该张开双手给自己一个安心的拥抱吗?
恰恰好,走出十丈,宋明哲脸上肌肉抽动,笑了一笑,腿脚一软,已经是瘫软了下去。萧裕纯慌忙冲上来扶起,忙乱中跌断他向来珍爱的扇子骨。
“宋明哲,宋明哲你醒醒!”萧裕纯坐在地上,发丝散乱,拼命摇晃着宋明哲。
宋明哲慢慢睁开眼睛,像是刚刚看到小王爷一样,声音低若蚊呐,“你来了?”
萧裕纯喉咙里嗯了一声,双手颤抖着抚摸上宋明哲清减的脸庞,鼻子一酸,眼前就要模糊。
“不要让祖父,看见,我,这个,样子。”短短一句话,宋明哲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说完,说完侧了侧身体,努力抬头看着萧裕纯的下巴。等到他一个好字,宋明哲慢慢呼出一口气,不知是昏迷了过去还是睡了过去。
萧裕纯十个手指像棒槌一样,解开宋明哲的领口,倒吸一口凉气。右半边身子上密密麻麻全是细小的伤口,肩胛处特别深的一道。伤口清洁过,处理过,兴许是上了药膏,反而增添了几分狰狞。
他一定很疼吧,上次去吃滚烫的砂锅被烫了一小下,他唧唧哼哼了一个晚上。他相信自己一定会早早把他救出来的吧,自己桌上床上说过那么多的大话,他总是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他一定撑着一口气等着自己吧,这样一副伤残的身体,强撑着走过十丈。萧裕纯权势在手,计谋在心,关键时刻却放不下身段,放不下自己的臭架子,哪怕是冲进去,早一时一刻把宋明哲带出来,也是好的。
那么多的内疚聚集在一起,像是锅里泛滥着泡泡的一锅浓汤,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萧裕纯抱着宋明哲楞在当场,半晌才从嘴里吐出一句,“对不起。”三个字,轻飘飘,除了天知地知,只有昏迷中的当事人,所以这也算,无人知。
宋明哲做了很多梦,一个接着一个,像是一个疲于赶场的看客,从一个地方赶到另一个地方。
宋明哲梦见前世父亲出殡那天,叔叔们搂着他的肩膀,他咬着牙红了眼圈没有哭出声来;宋明哲梦见妈妈浑身鲜血被送上救护车的那天,小小个子的他哭着喊着在后面徒劳的追着跑,手术室外爷爷红着眼睛告诉自己以后祖孙相依为命了,宋明哲扑在盖着白布的救护担架上,泪如雨下;宋明哲梦见自己拿到大学通知书那天,兴冲冲骑着车回家想要告诉爷爷奶奶,爷爷奶奶满是皱纹的脸上绽开的笑容;宋明哲梦见自己被砍伤前一天早上,朦朦胧胧晨雾中,踢着拖鞋下楼买好了煎饼果子,抬头看看日头,真的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天。
“治不好也给我治,人好好的走出来,你说不行就不行了?”隐约听见小王爷在折磨医务工作者,另一个陌生的声音结结巴巴回答。
“这位公子原本底子还算壮实,之前像是伤寒未除病根,牢狱之灾,多损元气,这几种症候一起发作起来,一时高热,昏迷不醒也是有的……”
自己这在哪里,还去蹲过监狱,不是吧,自己连开车都不和别人起争执,随时能开出无犯罪记录证明的呀。自己的身体好重,头完全抬不起来,肩膀像是有千斤重,视线模糊又清晰,宋明哲喉咙里发出了一点含糊的声音,很快有一张好看的脸俯视着自己。
宋明哲眨了眨眼睛,分辨着眼前这张看似陌生的脸,这个人长得真好看,长长的凤眼里居然满是担忧和焦虑。像是电影的回放一样,宋明哲想起了元宵节花灯下一张模糊的笑脸,和当下的这个人长得一模一样。是了,萧裕纯,像是汇聚的光找到了焦点,凝聚成光斑,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光圈把整个人笼罩进去。
这里是大梁,我是宋希,我也是宋明哲,我为自己带药箱。
高烧中的宋明哲总是陷入半梦半醒中挣扎,大部分清醒的时间里,都是一个沉默的书童给自己换药,熬药,或者就是眼睛不眨一下守着自己。尚有一息吐槽能力的宋明哲表示,皮革厂老板带着小姨子跑路时候遇到的债主,也不过如此了罢。
剩下的一小半时光看到的是萧裕纯,他笨手笨脚给自己喂药,把汤药洒在自己的被子上,脸上,用勺子把汤药几乎倒进自己的鼻孔了。宋明哲表示这位好心人,能否让我仰脖一口闷,免得一小口一小口文火细炖,每一口都是不同的苦涩感受,你果然是上天给我的又一道考验!宋明哲郁闷的想,偷瞥见萧裕纯眉眼间显而易见的憔悴,宋明哲无端想起自己前世在前任宿舍楼下站着等候的那一个雨夜。
他想等她回心转意,他想等一个他们携手到老的美满结局,他想等共她一个最美黄昏,可是他没有等到。宋明哲浑身湿透,整整站了一夜,也未能让她回心转意。宋明哲微微侧脸凝视萧裕纯,孙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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