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仙佛抬起头,豁然开朗。
一翁道人抿了口汾酒润嗓子,继续说道:“西凉此地,据史籍记载,曾经出过十三任诸侯七位天子,说是龙兴之地也不为过,从堪舆之术来讲,西凉不但不是恶土,气数还足得很,只是一直以来,天下人却以看待荒芜之地的态度来看待西凉,在西凉的大小官吏也莫不是兢兢业业以搜刮地皮为己任,谁曾真正想过为西凉做点实事?是,改善西凉吏治确实很难,但是如果换个角度来看,这何尝不是千秋万载的大功一件?西凉百姓穷怕了苦怕了,他们敢造反,是因为不造反便活不下去,但如果但凡能有活下去的一点盼头,谁愿意去干那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勾当?顾公子可曾知道西凉迄今为止最出名的一次战役?”
“守焦之战?”
“没错,就是持续了九年的守焦之战,千年前大秦一统中原,但偏偏剩下西凉这块硬骨头一直啃不下来,大将白盟率大军攻打九年,最后城外麦田里的粮食割了一茬又一茬,秦军换了一界又一界,但最后得到了什么?还不是守城无望的西凉将士赠予的一把大火?史书上说,那场大火烧了足足六日,最后烧的是真干净,一个活人,一粒粮食都没剩下。老道对那场持续九年的守焦之战好奇得很,最让老道想不通的是,那群西凉军在城里九年吃什么?史书上都说那时的西凉军易子而食,但那纯属扯淡,哪里有那么多孩子让人吃了?最终还是前些年老道在一本野史上读到只言片语,当时西凉军政分离,城内除了必要的住所外所有建筑全部拆除,空地上种粮食,有专人监管,谁要是贪墨一粒粮食,立斩不赦。那群西凉蛮子,硬生生靠着那么大一块土地,坚持了九年,九年啊。”
顾仙佛轻轻点头,失神轻声道:“好一个军政分离。”
一翁道人挟了一筷麝子肉放入嘴中,哈哈笑道:“西凉这些年来一直被挨打,但是却一直被打不死,若这块地有命格的话,那就是如野草般的贱命,顾公子,你看吧,虽然现在中原人们不拿西凉当成自己家地,能怎么压榨就怎么压榨,能怎么搜刮就怎么搜刮,但是早晚有一天,只要西凉上的蛮子不被杀尽,只要西凉还有那股气在,那么西凉就能如野草一般春风吹又生,而且长得,比任何地方都旺盛。这一天我们可能看不到了,但是他,能看到。”一翁道人擦擦手指上酒水,指了指酒肆中的那位辛勤卖力想换一杯薄酒喝的说书人,眼神迷离,“所有悲欢离合成王败寇,最终,都不过奉与说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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