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馥闻言一滞,她早些时候应允夏若卿暗里先救出夏家人,虽则夏父身陷牢狱,好歹先将夏家伯母和两个子女先带出来送出南诏,不曾想她还是想得太过天真了。一则南诏帝早防着有余党前来营救,夏母等人虽居于夏府,那夏府周遭却是围得重重叠叠飞鸟不进。二则贺兰馥长兄贺兰祈尚在谋事,大权未得,大事为重,哪里愿意为这等事大张旗鼓动作暴露行藏?这一拖延便出了苏鸿上折检举的事,后来夏母一干家眷一并被拿入了风雷监,那风雷监中关的都是谋反叛逆罪大恶极的昔日高位之辈,守卫更不消提,贺兰祈就更没法子了。
贺兰馥对夏若卿无言以答,只能默然。夏若卿何等聪明,见情形就猜到不成了,也不再问。夏家这从老到少一进风雷监,满门抄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后续便是株连亲眷,从亲至疏忽怕是一个都逃不掉,她哪里能眼睁睁看着一家老少数百人就这样进了鬼门关,夏氏一族就此断绝?夏若卿心中那个念头鼓噪了好几个月,却始终下不了决断,只是如今再拖下去就只能等着给爹娘弟妹收尸了!一念及此,一咬银牙,夏若卿已经做出决定。
贺兰馥却哪里知晓夏若卿此刻面色平静,心中却是思绪弯绕。坐了一刻,觉得气氛僵冷,此刻停了许久的雪又在庭院里纷纷洒洒落下,镶在红梅青松间煞是好看,又想转移夏若卿注意,贺兰馥略思忖便道:“卿卿,我明日再以年后家书为名去拜托长兄,如今你在深宫也是无计,今夜除夕,便不要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不若我且作一舞,博你一笑如何?”
话毕也不等夏若卿作答,贺兰馥径直出了小亭,挥动双袖,于雪中舞动起来。
今夜贺兰馥出来寻夏若卿,只着了一身净白的内裙,长发未髻,披散过腰,直直若瀑。明月未掩,零雪纷纷,美人不琢,腾挪旋转,但见白裙飘摇,长发随舞而动,婷婷袅袅,没了平日的妖娆,每一回眸望来,皆是深情款款,如诗如画,如梦如幻。
夏若卿喉中蓦然哽咽,眼前模糊,倏然站起,投身环住贺兰馥。
贺兰馥舞即刻停了,虽觉突然,见夏若卿紧抱她不放,也不再动,任由她抱着。
“卿卿?”
夏若卿不答,只是垂头闭目,牙关紧咬,把眼中泪珠硬生生逼回去。
贺兰,这一生是我负了你!
“卿卿,怎么了?”
是我负了你……
“姐姐,又下雪了,夜里天气寒凉,你又穿得单薄,再呆下去免不得受风寒,咱们先进屋去罢。”
抬起头来,夏若卿已掩去泪意,轻笑言道,携了贺兰馥的手,转身步回寝殿。
“卿卿,你可好些了么?若是不想睡,我陪你在外面多呆呆也是无妨……”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姐姐不必多思了。”夏若卿口中答道,目光却渐冰寒。
成事虽在天,谋事却在人。事既至此,便闹他个天翻地覆,又有何妨!
次日晨间,约莫是独坐亭中太久,贺兰馥幼时习武身体康健尚未不觉,夏若卿却是咳得一阵紧似一阵,连气都喘不过来。依律初一各宫妃嫔皆需前去太后、皇帝及皇后处拜年问安,今年新后未立,太后和南诏帝那边却是免不得的,这纵是无视宫廷礼法的贺兰馥也不敢违例。是以一早贺兰馥替夏若卿请来太医院人问诊开方又存了档,虽是不愿,仍只得梳妆前往宁安殿。
贺兰馥走后,夏若卿称倦挥退一干侍候的侍婢,靠在枕上,却也未眠。不过须臾,挽容就带了一个年过半百的送炭仆妇进来。仆妇行过礼,抬头一看,正是长寿庵的张惜春。
“娘娘这大年初一不去宁安殿为太后拜年问安,太后历来重规矩,陛下对太后又是最是敬重孝顺,这一来陛下怕是会不悦吧。”张惜春也不多礼,自寻了个椅子坐下,笑道。
“我自迁入承明殿中,与兰婕妤日夜同住,实在不方便,也只能寻得这个机会与张术师见面了。”
“娘娘今日甘冒圣颜不悦也要唤在下前来见上一面,想来是考虑好了?”
夏若卿一笑,抬起头来,冷然道:“张术师,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不过我素来不喜欢旁人揣度我心思,明白吗?”
张惜春却是夷然不惧,笑道:“娘娘,你病着兰婕妤怕是心心念念想赶着回来的,可耽搁不得太久。”
夏若卿眼微眯,也不再多言,问道:“张术师,我只想问你,你说的手中那物,当真不会伤人?”
“此之一物一入人身,便视附者如主。娘娘应该很清楚,主亡其亡,万物皆向生,它又焉能伤其附身之主而自断性命?”
夏若卿闭眼思忖,半晌又道:“日后可有去除的方法?”
“能得此神物,旁人喜不自胜,娘娘却想去除吗?”
“它靠精血而活,长此以往总是伤身。何况有些东西还是握在自己手中的好,此事不过紧急从权,来日方长,若是寻得新的能自己养了,又何必再劳烦他人?”
“娘娘倒是说来轻巧,新的岂是说寻就能寻得的。”
“张术师神通广大,总能想到办法的。”
张惜春冷笑一声,自椅上站立,踱步道:“娘娘,时至今日,娘娘似乎还没弄明白我们的关系。我予娘娘手中之物,娘娘予我他朝南诏国师之位及江夏二州。你我各取所需,不过平等待之。只要国师封身再入驻江夏,取物也罢寻物也罢,在下自能办得妥妥当当。只是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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