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二爷的脚步果然停了,盯着他看了一会,恶狠狠道:“没想到竟然是你伙同外人企图抢走我的怀净。”说罢,黑洞洞的枪口对住了他忠实的下属。
“二爷,周先生还在云山别墅等您。”
陆二扣枪的手指顿住了。他手中的枪落到地上,瞳眸一瞬清明,下一秒却神经质地捡起枪追着大门的方向跑去,嘴里仍囔囔着“怀净”。
阿力担心他的安危,拖着受伤的腿爬到电话旁边,喘着气拨出号码。
当张启明接通电话,阿力还来不及说话,只听门外一声枪响,强烈的不安感从心底涌出。
他握着电话筒,嗫嚅着喃喃:“二爷……出事了……”
秦医生对陆二爷的病情估测过于乐观,自从周怀净出现,陆二爷已经很少表现出过激的妄想症行为,可没有想到,竟然还是酿成了悲剧。
陆二爷的死亡同样给他带来了打击和挫败,他原以为能够救助的病人,没想到在他眼皮子底下隐瞒着自己的病情,陷入巨大的危机恐惧之中。这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秦医生一面恪守医者的本分,一面也把他当成自己的小辈,天底下敢把陆二爷当晚辈的估计他是仅存的一人了。
秦医生随着张启明上楼。他从陆二爷口中多次听到过关于周怀净的事情,虽从未见过,但知道是个本性纯良的孩子。
当初陆二爷将周怀净掳来囚禁在别墅,秦医生曾经劝过,可出于私心,并没有报警。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看着陆二病情渐渐稳定,且慢慢带了真心的笑意,他心中也是自私地高兴的。
如果不是他疏忽了陆二潜意识中害怕失去的恐惧感以及被精神分裂症掌控着的被害妄想……
秦医生暗暗叹气。
张启明打开敲了敲琴房的门,没得到回应。他蹙了眉,转动门把。
依然幽暗的琴房,周怀净习惯性活在黑暗里,整座府邸基本笼罩在暗色之中。
阳光从窗帘缝隙钻进来。
滴答……
滴答……
细小的滴水声引起张启明的注意,在门打开的刹那,微弱的血腥味飘进他敏感的鼻息中。
张启明睁大眼,大步走过去。
青年伏在钢琴盖上,安静地沉睡着,脸上跳跃着明朗的光芒。
他的脚边,一把枪躺在血泊之中,随着坠落的血液往上看,青年白色的衬衣被染成一片血红,胸口绽开妖冶的红花。
张启明放轻脚步,走到钢琴前。
周怀净的唇角轻轻弯起,仿佛在做一场美丽的梦。
落在琴上的手中握着一只怀表,被张启明轻轻抽出。
表盖打开,一抹熟悉的低沉声音温醇地报时:“怀净,现在是早上八点二十分,该起床了。”
表盖的内侧,阴沉的陆二爷温和笑着,而俊秀的青年站在椅侧,手被他攥着。
周怀净的作息一直规律,八点二十之前已坐在琴前,只因昨晚一夜未眠,等着某人回家。
张启明眼中含了泪,侧头对秦医生轻声道:“噓,他睡着了。”
谁也别,叫醒他。
第2章
八月的天气炎热,整个地面仿佛要烧起来,站在橡胶路面上前方的景象都被蒙太奇地扭曲了空间支离破碎起来。
周家太太早早起床,梳了端庄的发髻,在沙发上等到近午,看看时间,面容难掩焦急之色。
“老周,飞机不是十点到吗?怀修怎么还没带着人回来?”她扶了扶梳理规整的头发,侧头问丈夫。
周先生若无其事看报纸,眼神从时钟上绕了一圈回来:“十点到,不是还要出机场?正是下班高峰期,难免堵车。再等等。”
周夫人瞥他促狭:“行行行,现在端着不着急了,不知道昨晚是谁一夜没睡。”
夫妻俩正说着话,门外忽然传来汽车驶入的声音,而后管家一脸急色率先进来道:“先生,夫人,少爷带着怀净少爷回来了。”
话音一落,周先生倏然放下报纸,没了方才装样子的不慌不忙,几个大步迎着大门走去。身后,周夫人撩撩头发,问着女佣:“帮我看看好着吗?”
女佣含笑:“夫人,好着呢。”
周夫人得了准,按压着激动,优雅地朝门边走,只是脚步露了几分急切。
走到门口,从外头走进来司机拖着行李箱,身后跟着身材高大的俊朗青年,再后一名少年垂着头,慢慢地抬起头。
那少年容貌清俊,皮肤白皙有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软嫩,可惜脸颊太过瘦削,眉眼间的神色也过于平静无波,眼神透着几分死寂。
“这是怀净吧。”周先生平常不怎么爱笑,现在努力让自己的笑容不显得生硬,洪钟大嗓门压低了极力温柔。
“回来就好。快别站在门边,午饭都做好了。”周夫人释放着善意,柔声道。
身穿笔挺西装的青年侧过身,怕吓坏对方似的,日常里冷淡的声音这是也是温和轻和:“怀净,这是你伯父伯母。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少年低低的唤道:“伯父,伯母。”
周先生、周夫人立刻连连点头,眼中都含了泪光。
“怀修,你带着弟弟去楼上房间,换身衣服洗洗手就下来吃饭。”周太太对儿子道。
周怀修颔首,低头再次温和的声音同他说话:“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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