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庭前一股寒风扫过,四下飞沙走石。不知何处,传来“嗷”的一声。
庄少功举头环顾,没能听明白这“嗷”的是何物,冷不防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攫住,身不由己地飞上马车。车舆里坐着无名,车轼前坐着车夫,马车外,无心道了声“大哥保重”。
骏马长嘶——
阳朔界碑,吊脚楼和岭南山水,逐日落在尘埃后方。
过灵川,到了岩关,楚越往来之要冲。
平生头一回远行的庄家少家主,庄少功突然发现,山长水远,尘世茫茫。自己若是孤身一人,只怕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他想起了家中的严父慈母,美好如同泡影的一切,离得太远。
……就这样上了马车?庄少功如梦初醒,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驾车的车夫,他根本不认识,坐在他对面的无名,也不过是第二次回面。
这两人会不会谋财害命?转念他又想到书中的训诫——疑人者,人未必皆诈,己则先诈矣。不由得一阵惭愧。可是,就算这两人忠心耿耿,若是遇见江洋大盗,如何是好,只能横死江湖?树欲动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想到各种父母与儿女分离的人间惨事,他就忍不住,鼻子发酸,眼眶发热。
无名空睁着眼,似乎在打量庄少功。庄少功思潮起伏,暗暗告诫自己,男儿有泪不轻弹。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颠簸,马车骤止——
“不好,”帘外轰隆巨响,树木倒地的动静,车夫低声道,“遇见劫道的了。”
庄少功早已攥紧车窗,心跳如擂,却强作镇定。当真怕什么来什么?但听一人粗声道:“里面的点子听着,百丈山拦路虎何万立在此!这条线上,做生意的规矩,远不截客近不劫良,朋友出来亮盘,合吾报万递门坎,空子簧点清,就把红货放下!”
车夫道:“并肩子,招子放亮,我家主人不是吃搁念的,却是份腿儿。”
“不吃搁念的份腿儿?”数十人的哄笑声,自四面八方传进车内。
庄少功心里一寒,他看向无名,无名一言不发,坐着不动,用手巾捂住口鼻。
外面那么多强人,就算无名真的“五劫皆通”,也不大可能对付得了。何况,无颜也说过,“五劫” 用一次武功,便要少活十年,乃至数十年。
可见,《天人五衰》这门邪功,虽然厉害,却是以折损阳寿为代价的。
思来想去,庄少功拣出几锭银子,藏在坐垫下,再将包袱扔出车帘,向外道:“好一个远不截客近不劫良。我等亦无愧于天,不惧于人。俗话说的好,立世须带三分侠气,做人要有一点素心,何须如此缠夹不清?谋钱财,尽管拿去,莫要耽误我等行程。”
“哟呵,”那名为何万立的强人笑了,“听口气,是位公子哥?出手真大方!”
又是三两声怪笑,有人道:“嘚啵嘚啵,老子最讨厌放屁一套一套的公子哥!这种qín_shòu不如的东西一心想当官,当了官搜刮民脂民膏,还不如趁现在一刀宰了干净!”
何万立道:“公子哥,你这点银子,兄弟们不够分。何某也不是乱杀无辜的人,你自己走出来,随我回百丈山,教你父母来赎你,只要你乖乖的,我不会与你动粗。”
“有小娘子也一并带出来!”不知谁喊了一声。
听到小娘子三字,庄少功脸色惨白,不禁担忧地看向无名,无名自然不是小娘子,不过……他总觉得,外面那群强人,见了这个弱不胜衣的玉琢的少年郎,会生出什么可怕的念头。
事已至此,他只有最后一招了:“我车上并没有小娘子。”
说着,他一掀开帘,把无名挡在身后,独自下了马车。
车外,一圈明晃晃的刀光,霎时逼近,立即刺痛了庄少功的眼睛——他不敢去看这些人的相貌,强行稳住心神,立定道:“诸位,听说过乾坤盟么?”
此话一出,四周突然一片死寂……
所有人,仿佛都被点了哑穴!
庄少功莫名其妙,偷眼看去,持刀的大汉们,均是满脸惊惧,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他一语未尽,没人接茬,只好自说自话,继续道:“……没错,就是那个聚集了漕盐茶马各大势力的盟会,盟主姓夜,想来不必我多说了。我是他的客人,有请柬为证。”
听闻此言,哐啷一声,雪亮的钢刀掉在地上,领头的壮汉何万立扑通跪倒!
庄少功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他想过,这些强人,也许会看在乾坤盟的面子上,放他们一马。可他没想到,乾坤盟的威慑力,竟如此之大。他还来不及拿出比武招婿的请柬……
匪首何万立的面部肌肉抽动着,望向这边,忽地惨然道:“快把银子拿来!快!”
到这个份上,这些强人竟然还要勒索银子?
庄少功的心往下沉,一咬牙,索性解下腰间的玉佩丝穗,正要递过去,却有两条汉子抬了一只沾满泥草的红木箱飞跑过来!
红木箱在离他不远处打开,成串的珠宝和金银缠在一起,又四溢开来。
“这是小的从翅子顶罗手里劫的,万请公子收下,小的新跳上板,明明知道公子不会武功,还狗胆包天,想请公子去山中做客,失了规矩,实在不应该!”
庄少功震惊了,他是富家子弟,身无分文也许会慌张,但金银珠宝摆在眼下,却不觉得如何惊奇。他惊的是——这名为何万立的壮汉,说着跪着,擢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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