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鸣没有带丁子木去隔壁的咨询室,而是又带着他回到了主卧室。客房长时间没有人住,冷冰冰的不适合谈话,卧室虽然乱,但是有温暖和随意的感觉,这样的环境容易让人放松,人只有在放松的状态下才更容易说真心话。
“你看哪儿干净能坐你就坐哪儿,要是嫌冷你就去床上坐着。”杨一鸣很随意地说,“我去烧壶开水泡杯茶。”
丁子木点点头,却站在原地没动。杨一鸣也不多劝,只是转身去了厨房,等他端着两杯热茶回来时,丁子木已经规规矩矩地坐在了写字台前的椅子上。双脚并拢,后背挺直微微靠在椅背,浑身每一个线条都透着紧张。
杨一鸣把茶塞进丁子木手里,然后非常认真地说说,“跟我说说,你怎么了?”
丁子木低头看杯子里的茶叶,半晌才慢慢地把车上的情况又复述了一遍。
“你知道吗,其实人的反应是有应激性的。”杨一鸣说,“就好像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一样,凡事都事出有因,你今天遇到的种种都是有原因的。所以你先告诉我,这几天你到底都遇到什么事儿了。”
丁子木慢慢地抬起头,隔着氤氲的水汽看着杨一鸣,他慢慢地说:“我失业了。”
不容杨一鸣插嘴询问,丁子木紧接就说:“旺季过去了,进入十月份游乐园就是淡季了。用不着那么多的工作人员,所以我们这些临时合同工就可以下岗了。”他语速飞快,好像生怕有人拦着他不让他说,说完后,抬起头直视着杨一鸣,那目光中甚至有挑衅的神色。
杨一鸣在心里默默地记下一笔“生活发生重大改变,强烈不安。”
“你还记得失忆的前后都发生了什么吗?”
“记不得。”丁子木摇摇头,“每次都是别人转述的。”
“经常出现幻觉吗?”
“没有,最近才有的。”丁子木想了想,补充道,“大概也就两三次吧。”
“你认识那个孩子吗?长什么样?”
“我认识,”丁子木肯定地说,然后又摇摇头,“可是我记不得了。”他停下来想了想,接着说,“杨老师,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是我真的认识他,就算我想不起他长什么样,在哪儿认识的,但是我真的认识的他。”
杨一鸣安抚地拍拍丁子木的肩:“我知道你认识他,那你还记得是在哪里认识他的吗?”
“不记得。”
“他眼睛大吗”
“没印象。”
“他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大概……蓝色……啊不对,可能是黑色的,要不就是绿色的。”
“那孩子几岁?”
“八岁。”
杨一鸣心里咯噔一下,他微微眯起眼睛,在心里重重记下“八岁男孩”这四个字。然后他换了一个话题问:“你上次看到他是什么时候?”
“就是您请我去吃饭的那天,回家后我就……”
杨一鸣努力回忆了一下那天发生的事儿,他确定在丁子木走下车的时候还是高高兴兴的。于是他斟酌着问:“那天你回到家里发生什么了?”
丁子木努力想了想说:“我……记不太清,应该是有人钱偷偷进了我家,没丢东西,但是屋子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我记得……我走进屋子里……然后好像就看到了他。”
“他原来就在你屋子吗?”
“不在,他就是……忽然就出现了,我一下子就看到他了……但是看不太清楚。”
“那天了吗?”
?”丁子木拧紧了眉头陷入冥思苦想,杨一鸣也不催他,只是手心里直冒汗,他隐约觉得自己应该是触及了一个非常核心的秘密,这个秘密将会有轰动效应的。
“他应该是,我记不太清了。”
“他几岁了?”
“八岁。”
这个回答钻进杨一鸣耳朵时,他清清楚楚地听到自己脑子里一根神经崩断的声音。
☆、第十六章
丁子木微微皱皱眉,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说错了什么,他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刚刚说的话,本来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渐渐变得更加苍白。他不知道那个男孩什么样,不记得他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不记得他有没,但却无比笃定他是八岁,不是七岁,不是九岁,就是八岁。
这是为什么?
杨一鸣看到丁子木瞪大的眼睛,那眼睛里的惊恐藏都藏不住。他咬紧牙,下颌骨都抽出硬硬的线条,整个人坐得越发的笔直僵硬。杨一鸣忽然意识到,丁子木这是已经撑到极限了,他只是出于某种强烈的自尊或者是渴望强迫自己不要倒下去。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略微触及到他内心的问题或者话题都足以让他崩溃。杨一鸣不敢冒这个险,他没有把握能在那种状态下凭自己的能力可以唤醒他并且重建他的内心。
于是杨一鸣站起来,握着丁子木的手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今天太晚了,先睡吧,你需要休息,我明天也要上班。”
“杨老师?”丁子木被杨一鸣的举动惊了一下,刚刚还死死地纠缠着自己的问题一下子就散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关于那个孩子的一切如同退潮一下迅速从自己的大脑里退去,自己的记忆只能一路追着那道残影。渐渐的,新的信息冲进大脑,杨一鸣似乎在问自己喜欢睡高枕头还是矮枕头,要不要床边再放一杯水……
那些琐碎的、家常的、但是让人感到安全和温暖的话迅速挤占了他的大脑,转眼间,关于那个孩子的一切具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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