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稚斜骑在马背上瞪大眼睛看着营地里满布的残尸,额头上的青筋直冒,带有混血儿特色的鹰钩鼻皱成一团,原本还算英俊的脸变得异常狰狞。他的右手死死抓着系在腰间的刀柄,左手已经快把马鬃扯脱,座下战马颈部鬃被扯动受痛,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一直在打响鼻,四蹄频繁蹬踏,溅起阵阵泥土。
“这都是他妈的怎么回事!?啊!!?”伊稚斜握紧刀柄的手松开,仰头看了看天,忽地一击重拳锤向马颈,战马悲鸣一声跪地,而他则是依靠高超的马技一跃而起,很稳当的落地,“汉人不是都他祖奶奶的死光了吗?”
带有人肉被烤焦的臭味直呛人鼻,华丽的羊毛毡在烈火下成了一堆堆被烈焰烘成卷球团的焦炭物,已经成了紫赤色的血液上面布满蚊虫,有些尸体的腥味竟也引来了野兽,就在伊稚斜眼前,一条红着眼睛的孤狼正在撕咬一名匈奴兵遗体的内脏,成了青绿色的肠子拴在牙缝,配合着孤狼不断的‘啧啧’搅动声,变了颜色的肠子晃动中形成十足诡异的情景。
满地是扭曲着身躯躺在地上的匈奴兵尸体,他们死状各异,唯一相同是死前留下的惊恐神色。
“找!给我找!你们这帮子蠢货,不懂搜查战场吗?还要老子讲!?滚!!!去看看是谁袭击了我们大匈奴人的营地!”
伊稚斜在尽情地咆哮,他从屠尽汉庭禁卫军的快感掉到了深渊,没有什么比在得胜后,回到自己的老巢,满心欣喜的情况下却发现老巢被灭了更加让人丧气和窝火,那是一种从天堂突然掉到地狱的错愕感,以致可以让神经脆弱的人直接疯掉。
休屠王部的士兵应该更加悲痛和怨恨袭击者,但是恰恰相反地,如果说他们现在最恨谁,那绝对不是其他人,而是出自匈奴单于庭的大王子伊稚斜。是这个家伙跑到休屠王部,用财宝和女人收买了休屠王借到了五百骑兵,财宝和女人只能属于一部之王休屠王,他们什么好处也得不到,若是普通的劫掠他们倒还没有怨言,至少可以在劫掠中获得一些好处,但……
“骄横什么,没了我们,你自己追去。老子们拼死拼活没得到奖赏,还要听你他妈的在这里放屁!”
怒,满身怒气!他们自从被伊稚斜召唤,七天来几乎全是在汉国边塞东撞西窜,没有一天安宁日子过,若只是疲劳也还好,经历与汉庭禁卫军一战,同伴大多战死不算,劫掠到了那么多的财富,过惯了劫掠生活的狼崽子看到金子珠宝没有不贪心的,他们在极度兴奋的情况下听从军令,不顾身上的创伤驾马狂追汉军几百里,等待杀光了汉军,他们暂时的主子,那个血统高贵的伊稚斜竟是想独吞财富!
“去你妈的,老子是休屠王部的战士,不是你伊稚斜大王子麾下的奴隶!”一个休屠王部的士兵恨恨地将弯刀剁向草丛,‘哗啦’的一阵声响,草丛里突然窜出两只角来,他被吓得一愣,反应过来的第一个瞬间就是作势劈砍。
一只羊‘咩咩’叫着窜出了草丛,它的嘴巴不断搅动,歪着脑袋正要抬眼看前面是什么东西,随即低头继续啃草。
“呼!”这个休屠王部的士兵大笑一声,抛掉弯刀扑上去抓住羊角,“有羊!这里有羊!”他喜悦的表情感觉到胸口透凉透凉的,瞬间呆住了,低头看去,一直刀尖透体而出,没来得及转身就此气绝。
伊稚斜很愤怒,后果很严重,他恨恨地蹬出脚去,踢中死透的小卒子,顺势抽出弯刀,看都不看一眼旁边吓傻的休屠王部战士,非常狰狞地舔舐刀刃上的鲜血,“羊能活,你不能活。”,甩头扫视一旁吓傻的狼崽子,吼:“还不给老子滚!”
休屠王部的战士轰然而散。
“是谁!是谁!!!”伊稚斜开始大喘粗气,大步大步踏地,拐个弯来到溪水边,那里与一片狼藉的营地不同,看不见厮杀过的痕迹。等他靠近了,首先看见的是被穿了五个洞的帐篷,急急撩开帐帘进去,里面横躺着五具尸体。
五具尸体是伊稚斜从单于庭带出来的亲兵,其中四具尸体的脸上还遗留呆泄的表情,胸前各有一个血洞,但却找不到凶器,他们好像致死都没明白敌人是怎么发动攻击。伊稚斜蹲身,伸手撕开其中一具胸膛被划开的尸体的皮甲,看向胸膛的致命伤,熟悉汉匈兵器的他自言自语:“弯刀……,是弯刀的创伤?”
伊稚斜又检查一下帐内的摆设,发现里面的器具大多被撞倒,地毯上也布满血迹的脚印,他眼睛眯了起来,突地立身抽出弯刀,斩向帐篷,一阵‘嘶嘶’布被劈裂的声响,阳光照射在地毯之上。他又详细的检查地毯上的脚印,发现足有十几双不同尺寸的鞋印,其中也不尽然是平底靴,有个别的血迹留有横条空隙,像极草屐踏出来的,这下他彻底迷惑了。
“嗯!?”伊稚斜看见布条之下好像有什么东西,翻开布条,一块沾有血迹的甲片曝露空气,他捡起甲片详细观看,越是看,心中的怒吼越加强烈,确定哪一个族群才会配置这样的甲片,这种带有波澜条纹的甲片只有匈奴人和鲜卑人才有装备。
伊稚斜昂天怒吼:“该死的鲜卑人!!!我要灭你们的族!!!”
这时,也终于有人来向他汇报检查军营后的结果。
“大王子,营地里只有我方的尸体,找不到敌人的尸体。”
“有发现异样吗?比如不是我大匈奴的战刃,或者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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