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张勇走过来一步,笑容很大,“其实死人没什么好怕的,死了什么都做不了。”
“是啊……有时活人才更可怕。”
卢栎这略带叹息的话让张勇愣了一愣,半晌才拍着他的肩膀夸,“小小年纪就知道这个,不错。”
守义庄的是个老头。
张勇拍门拍了半天,他才过来,想是有些耳背。老头头发花白,看着有六十岁,很瘦,背有些弓,眼睛有些浑浊,看到张勇眯眼认了认人,才笑了,“你来了啊。”
“带着后辈过来开开眼界。”张勇拱手同他打招呼,之后转向卢栎,“这是义庄的老伍头,大家都喊他伍伯。”
卢栎便眉眼弯弯打招呼,“伍伯好。”
张勇没具体说带人来做什么,也没多做介绍,老伍头视线在张勇手上的仵作箱子上定了定,上下看了几眼卢栎,“这少年长的真好。”
之后他打着哈欠往回走,声音含糊的同张勇交待,“东西你知道都在哪,完事离开时记得关门……”
老伍头态度和善,步态缓慢,和寻常老人没什么区别,可卢栎不知怎么的,总感觉有些违和。他刚刚好像看到老人最后看他的时候,眼底似有精光闪过……
张勇应着声,从屋角找了油灯点燃,将两人手里的灯笼吹熄放好,执着灯盏往东走,推开一扇门,回头叫卢栎,“这边。”
大约与尸体打交道的人性格都有些古怪。卢栎感觉不到敌意,眼下也无时间细想,便摇摇头放开了。
他随张勇走进房间,发现内里并不很大,一共有五张放尸体的台子,只有一张上面有人,应该就是今日要验的尸体了。
等张勇把箱子放在地上,他也不用张勇帮忙,拿出苍术皂角,找到屋角小盆,放进去点燃。
将要用的东西一一摆出来,用酒醋洗过手,烤了烤火,卢栎静静看向张勇,“张叔,我们开始吧。”
张勇看了看一边摆好的纸墨笔砚,“正好我认字,我来帮忙写验尸格目吧。”
卢栎微笑,“好。”
冬日寒凉,尸体新死,无需准备太多,卢栎将姜片含在口中,默了片刻,才将覆盖尸体的白布缓缓拉起。
“验——死者男,体壮,发散,年四十上下。”他伸手按了按尸体,“肢体发僵。”
“颜面微肿,口鼻有白色浮沫,肤色苍白,shuāng_rǔ微皱,皮肤间有鸡皮疙瘩……”
卢栎轻轻弯身揿起尸体眼皮,死者角膜浑浊不明显。结膜下散有针尖状出血点,这是窒息现象。
“肚腹微胀,轻拍有响,背后,肩臀隐有红色斑点,疑为尸斑沉积,手指呈鹰爪状,指间缠有一物——”
卢栎看到这里突然停住,唤张勇过来,“张叔你来看——”
张勇顺着卢栎指点看过去,见死者中指与无名指之间缠了一段白色布块,似是……“衣裳料子?”
“大约是了。”
张勇顿了顿,问卢栎,“可能确定死因,死亡时间?”
卢栎联合气候特点,尸体水中条件,很快得出结论,“此人是生前溺死,死亡大约已有七个时辰。”
“现在是酉时……那么这人是寅时死的?”
卢栎听张猛说过尸体发现的经过,点点头,“恐怕更夫发现他时,他刚死不久。”
张勇看着尸体,一脸为难,“死者曾与人发生过打斗,现在尸身无痕迹……”
“张叔是想问我能不能让伤痕显现?”卢栎拿过箱子里的酒醋之物,眉眼弯弯,“自是能的。”
酒醋离家之前他托曹氏用水烫过,还是热的。卢栎将酒醋洒在白色纱布上,给尸体擦身,尤其脖颈,前胸,肚腑等要害位置,四肢也未放过,接连擦了三次,他拿过屋子里的旧被,将尸体裹起来,拍拍手,“静等片刻即好。”
他这一连串动作做的并不很迅速,但很流畅,未见一丝慌乱,甚至动作还很轻柔,仿佛担心惊扰死者,给予死者相当多的尊重。
他真的行!而且一点也不害怕!
张勇紧紧握着手中的笔,眸色有些激动,“你……很好。”
“那是当然。”卢栎调皮的冲他眨眼,拉着他坐到一边,“反正要等一会儿,张叔可方便同我讲讲那少年之事?”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张勇坐在卢栎身边,缓缓开口,“那少年还是你帮我找出来的。”
原来今日晨间卢栎注意到的少年,就是昨夜与死者有过争执,甚至还动过手的人。
昨夜亥时初刻,死者刚与人谈完生意,心中爽快,去酒铺子喝酒。少年早一步包了酒铺子,不准人进,死者许是之前谈的高兴,抑或是酒已饮了不少精神兴奋,容不得少年扫兴,一来二去,两人就吵了起来。
少年个头身板皆不比死者壮,争执动手没占到便宜,一气之下便广撒银钱,说谁帮他,钱就是谁的。酒铺子周围人多,难免有见钱眼开的,围将上前,死者见少年身边人多势众,不想吃亏惹麻烦,骂了几声便离开了……
“少年供言他与死者只有这一次交集,虽死者不是他害死,可毕竟才起过冲突,人就死了,他心中害怕,实乃常理。”张勇眉头微皱,“可死者家属不知道从哪听到我们找到了少年,冲过来揪住少年不放……”
随着张勇的讲述,时间一点点过去,张勇说完,卢栎估摸着,也到时间了。
冬日寒冷,河水冰凉,人死之后很多状态表征会推迟显现,伤痕也可能消失不见,酒和醋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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