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殿外走进去,靴子沾满泥巴,脸上也有血痕,俨然是一副刚从战场下来狼狈至极的模样,疾步走到大殿中单膝跪地。
“末将高肃,洛阳之围已解,我军邙山取得大捷,陛下亦可安心!”
“罢了,”涂睿的声音刻意拖长,“周军情况如何?”
赵荼黎一愣,不敢抬头:“周军丢营弃寨,自邙山至谷水,三十里中,军资器械,弥满川泽。手下败将,不足为惧!”
涂睿冷哼一声,从龙椅上站起,走下长阶在赵荼黎面前站定:“朕听闻,长恭率领五百轻骑冲向千军万马,何其勇猛,改赏。”
“末将为社稷江山,能够得到陛下的赏识,便再无所求了。”
“是么。”轻叹一声,像是突然记起,又像埋了许久的伏笔,涂睿亲自扶他起来,在他耳侧压低了声音,“朕还听说,你戴一盔冑,如入无人之境,而后我北齐将士认出你,竟一起吟唱起曲子来,声可上九霄,惊动苍穹,大涨军威?”
“身为中军主将,末将上阵可主张士气,彼时我军已草木皆兵,故而出此下策,至于曲子,高肃亦不曾想到会有这般奇效——”
“兰陵王,”涂睿走过两步,忽而回首,“入阵曲?”
变故是在这一刻发生的。原本恭敬的人突兀地抬起头,一双目光带着某种独有的矜傲,凌霜傲雪的梅枝向来不因西风便弯了腰。
高长恭,兰陵郡王,出生开始就喊着金汤匙。高家人性情一个比一个怪,大染缸里居然还能养出一朵小白花,大约太出奇所以一直不入武成帝的眼。但总归是一家人,他为国家浴血拼杀,开疆拓土,平时不与人争,不结党营私——
到头来危机还未曾彻底偃旗息鼓,自家人关起门来,竟先拷问战场上你威信大涨,功高盖主,这让我如何放得下心?
难以名状的愤懑须臾间涌上心口,战场上的新伤旧恨加在一起,面前武成帝的目光分明是猜忌不信任。他喉头一阵腥甜,几乎呕出血来,强迫自己镇定。
想杀人一般的怨。
涂睿被他的目光看得背后一凛,紧接着那刹那的寒意消褪下去,赵荼黎又恢复了方才谦恭却不卑微的姿态:“陛下何出此言?高肃不明白,北周兵败如山,应该高兴才是,至于过程,高肃以为不那么重要。”
“长恭辛苦了,先回府去歇息吧。”
他稍一点头,却不转身离开,欲言又止的模样持续许久,终于没忍住:“陛下,国事即家事。既是家事,高肃所作所为绝不是一己私欲。”
萧条的眉目里甚至能窥见沉郁顿挫的无奈和痛心,剧本里所写,赵荼黎倒退两步后毅然决然地离开。在他走出大殿不久,沉默仿佛能溺死人,涂睿砸了案几上的文房四宝。
“国事即家事?”冷笑一声,左右立刻跪下,涂睿轻蔑地瞥向外间,“北齐虽姓高,可姓高的也并非全是一家!”
谢川:卡,很好。
效果比想象中还要好,两个人年龄差别不大,可群众印象却要偏向涂睿,没来由地觉得赵荼黎是个“便宜影帝”,没有真才实学。
所以在他刚刚那个眼神展露出来时,监视器屏幕后的殷牧垣情不自禁地“诶”了一声。刹那而已,居然能包含被误解的悲痛,外患未灭内斗又起的沉郁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凶神恶煞的杀气,他以为赵荼黎只是个那么凑巧被拍成演技派的偶像,没想到的确不一般。
“金橄榄近年的评选越发引人诟病,没想到这次评了个当真前途无量的。”他对谢川说,对方不无赞同地点头,摸着自己的一撇小胡子:“涂睿遇上赵荼黎,那份英雄末路的气息倒也十分合适。”
听着不像好话,殷牧垣笑了笑:“您老可千万别当着涂睿说,没准儿他不服气。”
事实却不是这样,谢川刚喊了卡,涂睿就一垮肩膀把厚重的外套脱下来。他的助理立刻送上凉水和电风扇,跟大爷似的人没理她,朝赵荼黎的方向走。
“小黎,演得很好!刚刚差点都被你吓到了!”涂睿是个真性情的,他大力拍着赵荼黎的肩膀,也不见那人的小身板随之晃了几下。
“谢谢睿哥。”赵荼黎正在脱盔甲,大夏天的穿着这个实在是遭罪,他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
除下盔甲后,里面只一件白色单衣,黏腻得难受,赵荼黎一会儿还有戏不能去卸妆,只得坐在旁边休息会儿。他扯了扯领口,没有助理的日子,经纪人无暇管他就只能自生自灭了,赵荼黎在门边吹了风觉得舒服多了。
一杯水递到他面前,接过来赵荼黎本能地道谢,是熟悉的声音:“谢什么。”
殷牧垣搬了个凳子在他旁边坐下了,他对赵荼黎堪称司马昭之心,左右的场务立刻捂着眼走开。他见赵荼黎警铃大作的模样,从包里掏出个平板。
“没别的,邀请你看个视频。谢导的意思,不用太紧张了吧。”
听到自己名字,正给涂睿讲戏的谢川回过头做了个手势。赵荼黎放松不少,但还警惕着。
殷牧垣伸手弹了下他的脑门儿:“小兔崽子,我公私分明,真以为不挑食?”
赵荼黎:“你这样说我好像更害怕了。”
视频的内容他没有想到,或许是之前的剪辑或者是概念预告,可殷牧垣熟门熟路点开一个只有一分多钟的文件,正中坐着的是个脑门儿。
“唐韶齐。”他给赵荼黎做解说,完了好像多此一举,便安静闭嘴。
镜头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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