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承云想爬起来,这时听见背后有人喊:“别起来!”
☆、白狼王不可貌相(六)
郭承云回头看,见是刚才帮忙的放牛娃,他在后边不远处,和小马一样匍匐于地。
放牛娃一字一顿地说:“刚才那一定是狼王的旨意。狼王救了我们,所以要对狼王表示敬重。”
四仰八叉的郭承云虽然不信邪,但他也十分困惑,大中午的怎么会有狼嚎声?
放牛娃还叫郭承云赶快翻个身伏在地上,保持恭敬,不要起来,否则狼王就会来收拾他们。
郭承云不以为然地翻身,抬头望着天上的白云做鬼脸。
只不过是山上一个土霸王,你们都信成这样。
那晚小狼来之后,脚受伤的郭承云还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尚未缓过劲儿来,他原本身体就不好,现在就像浑身被拆散了一般。
小狼在窗台上的观众席上,迟迟不下来。他们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地独处了很久。
郭承云忽然发现,自己这些天以来心中所存的芥蒂,正在让自己渐渐失去它。而现在,他失去了小马,开始害怕也失去小狼。这种恐惧心理以前从未萌生过。
他的眼皮无比沉重,却始终不敢闭眼,他怕闭眼后再睁开就见不着它了。
小狼呆了一段时间,转身朝向夜幕要走。
“喂……”郭承云用手臂强撑着支起身,挽留的话愣是没说得出口。
小狼与他对视良久。郭承云的身子支撑得累了,放弃地将头沉入枕中闭眼睡觉,酸痛的全身顿时像得到了解放一样。
过了一会觉得睡着不舒服,郭承云睁眼扯扯被角,发现个白色的东西出现在床下,脖子伸得长长的,小尾巴左摇右摆,眼神里满是试探。
郭承云惊喜不已,伸手出去,它跳开了。
“爱来不来。”外边空气冷,被冻得直打喷嚏的他恼了,丢下这句,手缩回被窝。
不知过了多久,小狼才跳上了床沿。郭承云揪着它的后颈毛,随手往被窝里一塞,气鼓鼓地面朝墙壁睡了。
郭承云懂,再这样对小狼单方面冷战下去,它迟早会离他而去,但他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恐惧。
那是被辜负的恐惧,母亲,父亲,郭家上下,枣红马,也许总有一天会轮到小狼。
狼有多么狡猾,多么嗜血,他清楚得很。
在腿没好的那些天,被小马打击惨了的他,像被霜打蔫的茄子在家窝着不出门。
小狼每天都来看郭承云。无法用语言沟通的他们,沉默地相处着。
直到郭承云打破了沉默,说了一段话:
“下次如果人类再对狼出手,你会跟着狼群来报仇,还是要当狼群的叛徒,或者是谁都不帮?
“你决定的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站在你觉得正确的那一边。
“前阵子我在学使枪,准头还不错。如果你跟那群野狼一起袭击村子,我会眼都不眨地毙了你,哪怕是牺牲我的马啊狗啊什么的。因为你在我眼里是最优先的。
“这也是你的重要性的体现。
“希望你到时候站在最前边,你爹我没教出躲在后面的玩意。你是你爹的骄傲,别让人失望。”
郭承云走上去,经历了这么多天的时光,终于再次搂住了小狼,就像从前一样。
“我赌你会一直留在这里,虽然几乎没可能。但是如果不这样赌,我就只能马上干掉你。我做不到。”
隆冬时节,村边的小河已经干涸,常绿乔木静静伫立,绿得肃穆,绿得毫无生气。
郭承云起床发现窗外天色不对劲,奔到窗边一看,灰蒙蒙的天色阴沉得像是有一口锅直接扣在了山顶上,到处飘着白色的细末。依稀听见远处有小孩喊“下雪了”。
雪?这就是他活这么大都没见过的雪?
一天一夜过后,地上积起了五六厘米厚的一层,踩在上面嘎吱嘎吱响。
黎明破晓时分,天色初晴。
最近小狼和郭承云关系虽然有所好转,但昨晚依然没有得到太多好脸色,小狼破罐子破摔地呆了一晚,赶也赶不走,此时从他床底下钻出来,跳出窗子。
郭承云穿好衣服,睡眼朦胧地跟出去,尾随小狼去爬山。
他倚在山涧里一棵戴着雪帽子的树下,看小狼在雪上轻盈地奔跑,边跑边把雪末儿往后刨。
小狼的脑袋上立着两只毛茸茸的钝耳朵,一看就非常适合这样的天气,圆眼睛的眼角已经长成微微上扬的俊俏模样,张开嘴露出两颗犬齿和一片圆形舌头,笑盈盈的亲昵样子,和小狗没什么两样。
老人说,白的狼叫雪狼,可以在零下几十度的雪地里顶着雪奔袭,毫不畏寒。
它就是远方来的雪狼?
怎么来的?
一头长那么显眼的白狼在以前不下雪的时候,要怎么捕猎?
郭承云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心情转好,招呼小狼蹲下,戴上手套照着堆了只一模一样的,折了一束枯干的花,插在它脑袋上,表示这只是母的。
他把小狼踢到小母狼旁边让它蹲好,在雪地上用树枝画一幅画作为留念。
平时可以坐在那一动不动几小时的小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屁股冷,坐在雪地里很不安生,动不动就从小母狼旁边踱开,郭承云每次都毫不留情地骂它一顿,把它踢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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