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女作家的手札
从大理回来两个月以后,北新桥那件事在圈子里的话题影响渐渐淡了,江湖上可能就算翻篇儿了吧。
至于在某人心里有没有翻篇,那谁知道,正主儿总之不会承认。某些不够深刻的记忆,是完全可以用情绪上的封闭自我的不断矫正以及药物控制,从脑海里强迫式的抹掉……
楚晗恢复往日精神,高高兴兴开车去二环里的老胡同,找罗老板聊天。罗老板才是最地道那种老北京胡同串子,上晓天文,下通风水,入得厨房,出得厅堂,特有意思一人。楚公子光临酒舍,罗老板于是又悄悄跟楚晗算了一门卦,说,老子住了几十年的这条大翔凤胡同,发现宝贝了。
楚晗在胡同深处的“罗府家宴”里听罗老板讲故事。罗战他家自从太爷爷辈,解放前就住这条胡同的18号院,有西晒的破烂烂的两间小瓦房添厨房。他爷爷他爸都蹬腿儿过景之后,罗战将整个小院盘下来,装修成他家私房菜馆。这人能干能闹腾,生意趟得很深,也讲义气。他在家行三,年轻时道上管他叫罗三儿,如今岁数大了,江湖混混们都称他一声罗三叔。
但是楚晗不管他叫三叔,论年纪排行,再按咱老北京人儿的尊称,他必须管对方叫“三大大”或者“三大爷”。
自从“大大”这个俗得不行不行的词儿被金手指一点,变成报纸头版流行的官话,在《新华字典》里也拥有了特定内涵,普通老百姓逢年过节磕头拜拜要压岁钱的就只能是“大爷”了。
三大爷早年靠“京味小吃吧”的连锁经营发家致富。那时有两家叫麦当x和肯x基的洋快餐品牌,生意每下愈况在北京彻底做不下去了,两家资产重组合并成一家“麦当鸡”。“麦当鸡”又被查出给顾客吃三头六臂八腿儿的激素鸡,之后破产贱卖。罗老板快准狠捡了个大便宜,收购鲸吞“麦当鸡”全部资产。自此帝都洋餐店全部粉饰一新、摇身一变,经营华夏八大菜系衍生出的各种套餐。卖最火的有“棒棒鸡配酸辣粉和烤串套餐”,“麻油鸡配鸭血粉丝汤和桂花糕套餐”,“叫花鸡配卤煮火烧和武大郎炊饼套餐”,等等等等。总之,在楚晗他们小一辈人眼里,他三大爷就是一位经商奇才,帝都餐饮界神话。至于罗战的哥哥,他罗二大爷,更是一段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江湖传说。这些年听过楚晗他二大爷传奇生平的人很多,见过真人的极少。
跑题了,且回来说胡同里这件正事。
深秋,帝都夜寒,秋窗染上风雨湿色,周身浸入凉气。
“罗府家宴”黄杨木匾下,一盏纸皮灯笼,摇曳一点红光。
罗战沏茶点烟道:“小晗,我告儿你一秘密,就跟你一人说。最近一个月这条胡同发生两起人口失踪案,丢了好几个人,都跟这东西有关。就从我这间私房菜馆走出去,往北拐,两百米开外,大翔凤胡同3号院,有宝。”
楚晗不抽烟,被二手烟熏得鼻子眼睛都不是地方:“3号院?不是丁玲故居么。”
罗战一挑眉:“大侄子,你知道啊?”
楚晗虽然不及他三大爷这么老江湖帝都通,可也读过很多文集野史:“那位很有名的女作家,解放前就在这条胡同买了院子,后来在那间小院儿住了几十年……您刚才说,那院子里有什么?”
罗老板一口烟火气袅袅地喷出来:“那院子里有好东西,也有古怪。接连俩星期,已经进去两拨人,全都没能出来。”
所谓失踪案,楚晗听隔壁邻居老太太提过,俩外地口音男的,撬私房菜馆客人停的豪车,有人报案,贼跑掉了,民警尚未抓到人。过了几天,又来两个青年,本地口音,穷游背包客模样,来胡同里打听事儿。据说有人瞅见那两人最后进了3号院,夜里楼上传来骇人响动,居民报警,两人也没再出来……
楚晗精明地问:“不会就是您盯着报的案吧?”
罗战叼烟,表情难以捉摸:“来查案的人说,那两伙人都是撬车团伙,你信么?”
楚晗很认真道:“别卖关子,您就说呗。”
若说帝都这内城里,可谓遍地瀚海沧桑,每条胡同、每一座院落,都藏着半部家史,朝代史。眼眉前这条西四大翔凤胡同,城里也是数得着的文化遗迹。大翔凤胡同西起柳荫街,在胡同东头拐了个灵动的小弯儿,往北就与什刹海南沿相汇。“罗府家宴”即把守在胡同拐弯处,盈盈的大红灯笼聚拢着往来经过的南北食客。往西南侧走几步路是6号院,据说是曹雪芹故居。再往前,3号院,是丁姓女作家的旧宅。
胡同隔壁就是赫赫有名的恭王府,帝都第一王府,据说是曹公笔下荣国府原型。大翔凤这一面青灰色的南墙,恰恰就与恭王府后墙相邻。
那座王府,积累了曾经不可一世的繁华与近代的落寞沧桑。大翔凤胡同与恭王府只有一墙之隔。可想而知,这地方在一个世纪以前,也曾经门庭若市,华盖络绎,彻夜灯火通明。断然不是今天这样,墙头荒草,门槛石狮面目模糊,路的尽头两株歪脖老槐。
罗老板显然不是来找他楚大侄子追本溯源荣府原型,或者探讨某位女作家的遗世著作。最近菜馆里常来一位资深食客,姓曲,年纪约莫四十多岁,出手阔绰,穿的厚底布鞋都是老号“内联升”的千层底,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儿。这姓曲的家中遭遇变故,父辈被调查牵连,可能是新上在打老虎苍蝇的时候顺便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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