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风楼牡丹宴(下)
果然如殷远所说,过了没多久,掌柜又进来上了几道菜。这次沈瑜在掌柜开口报菜名之前伸手阻止,说是要自己猜猜看。
掌柜自然无不可,沈瑜一看便是富家公子哥儿,别的不说,身上穿的衣服看似寻常,其实是江南云州府的素锦,堪称一尺花销半月空。这样的客人对生风楼的菜品如此有兴趣,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从商多年,掌柜惯会看人脸色,略略一扫,便十分恭敬地行礼退下,还替二人掩好门,不叫人来打扰。
沈瑜当然不知他这百转千回的心思,只觉得生风楼掌柜言语亲切恭谨,却又不亢不卑,分寸拿捏地恰到好处,还跟殷远称赞了几句。
接着他全部注意力都被桌上刚上的几道菜吸引了。
在他手边的是个浅浅的盘子,里面能看见嫩粉色的花瓣与雪白的鱼肉片,都包裹在浓稠的芡汁中,其上翠绿的细葱粒错落有致。
沈瑜半开玩笑地说:“这菜该叫‘牡丹吹不警,新白抱新红嘛!”
见殷远因为自己这句歪话露出笑意,沈瑜也笑了起来,然后夹起一片雪白的鱼肉。
那鱼肉似乎没怎么嚼,自己就化在口中,简直比豆腐还嫩,甘美至极。更难得的是,鱼肉中的刺已经被悉心剔了个干净,若不是边缘处有一线深灰色的鱼皮,沈瑜打死也不敢相信自己吃的是鱼。
“如何?”殷远也动了筷子,只浅尝一口,便问他。
沈瑜又夹了一片,细细分辨,半饷回答道:“肉质比草鱼细嫩,比鲫鱼厚实……是鳜鱼?”
“不错。”见他猜中了,殷远惊讶了一瞬,随即笑道:“此菜名字甚雅,叫‘牡丹流水’,是用鲜活的鳜鱼肉在凉水浸泡一个时辰,片成薄片,精盐、料酒、蛋液并少许淀粉挂浆,再入荤油内滑透。然后将牡丹花洗净控干,取其花瓣,并鱼片一同入鸡汤中慢火煨熟,待出锅时放葱、姜细末。”
“除了牡丹花,这菜制作法像也无甚特别,可这鱼肉却滑嫩非常……”沈瑜一边回味一边疑惑地问出声。
殷远用筷子夹起一片鱼肉道:“功夫都在这上面。”
“怎么说?”
“这可不是普通的鳜鱼。生风楼的鱼都养在深井中,井水温度比一般湖水江水要凉上许多,鱼肉自然紧致细腻。况且,片鱼厚度也极有讲究,薄了老而易散,厚了俗而无味,很是考验功夫。”
“原来如此。”沈瑜点头:“此间还有这么多学问,是我孤陋寡闻了。”
殷远拍拍他肩膀:“食之道,境界深远,你能辨出鳜鱼来,已叫我刮目相看。”
沈瑜故意将他的话理解为在取笑自己,两人又说笑一番,这才转向下一道菜。
此菜器物甚为特别,盛在半尺高的陶罐中,盖子盖得严严实实。而陶罐至于一泥炉上,炉底有炭火,待沈瑜尝完“牡丹流水”后恰好燃尽。
殷远用绸布裹着,揭开盖子,罐中汤还微沸,香气顿时四溢。
“你试试,这是何物?这回要是猜出来,我便亲自做一样东西,任你点。”殷远一看罐中之物,便笑着对沈瑜说。
后者好奇心被吊得老高,连忙凑近,用筷子小心挑了一些肉放到口中,细细品了许久:“非鸡即鸭……但又没有鸡鸭的味道。”
殷远摇头:“再想想。”
沈瑜又趴着仔细端详了半天,罐子里看见那东西通身金黄,头比拳略小,尖嘴,很像鸡但脖子又略短。看来看去,最后他迟疑着道:“看起来像鸽子,但……”
殷远这下含笑道:“就是鸽子。”
“什么?”沈瑜一愣:“怎么可能是鸽子,鸽子哪有这么大?”
“你有所不知,”殷远一边捞起鸽子,让沈瑜去看翅膀和爪子,一边道,“这是胡地的‘鹰鸽’,生得比普通的鸡还大,善翔于高空,极难捕捉圈养,一般多风干储存。这次掌柜拿鲜物招待你,真是有心。”
沈瑜听这鸽子如此大来头,顿时有些目瞪口呆,愣愣看着殷远。
后者继续说:“这菜用得是‘黄金鸡’的做法,肚内入葱椒跟洗净的牡丹花瓣,加白酒,用麻油盐水煮熟。这样方可将鸽子本身的鲜味激发到极致。”
说罢他盛了汤并几块肉到小碗中,递给沈瑜。沈瑜再尝,点头道:“若论鲜美,还是要此法。”
桌上其余菜品,“牡丹甜糕”一例,羊肉胡桃芡实做馅的“荷叶兜子”一例,还有笋脯、酱瓜等数样小菜,均是看着寻常,实则颇费心思。
最后一道牡丹银耳汤,银耳软糯,牡丹鲜香,也为生风楼独创,堪称极品。
面对着这一桌子或精细或珍奇的菜品,沈瑜仿佛枯木逢春,原本在船上数日被折磨得十分虚弱,此时已然容光焕发,双目都熠熠生辉。
一顿饭吃完,已是近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沈瑜酒足饭饱,慢吞吞跟着殷远往回走。
“生风楼真是名不虚传啊!”他一边走,一边数次感叹。
祈蓝道:“这回我跟宇青也托了沈公子的福。”
他说的是方才,他跟宇青坐在一旁小桌子上,每样菜品也都有份。
跟在殷远身侧的宇青闻言道:“多谢沈公子,不过您能不能走快些,否则等我家公子回去,又该用晚饭了。”
“吃多了,走不动。”沈瑜声音沉痛,面上表情很严肃。
殷远站定,双肩颇为诡异的抖了一阵,才回身温和地对他说:“如此,不如去集市看看,以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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